家里丢了一头牛

记得那是大学放暑假的日子，当时只有我和母亲在家，妹妹读高中，父亲去了县城，在大姐和大哥所办的洗浴中心里帮忙。

家里的事情全由母亲操持，白天母亲会把老牛、大牛犊和小牛犊牵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傍晚时分母亲再把它们牵回家。有时候牛不听话，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天黑了还不愿意回家。母亲会打着、赶着，就这样生拉硬拽的把牛领回了家，然后拴在牛棚里。由于牛棚的空间有限，再加上潮湿、阴暗，母亲就把大牛犊拴在了院子里一棵老桐树下，小牛犊则直接在院子里自由撒欢。

母亲想在小周会上把牛卖掉，一直催着在县城的父亲赶紧回家赶会卖牛，好凑齐我的学费，农历7月19日是周围村小周逢会的日子，距离我们家大约三四里地的路程，可能是因为洗浴中心太忙了，父亲一直没有回来，也可能是想当天回来，卖了牛，第二天再赶回县城，这样不耽误洗浴中心的活。农历7月18日的晚上，天黑漆漆的一片，天有些阴，我一个人在家里，母亲去了邻居家婶子家说点事，临走前让负责把牛喂饱。喂着的时候我就心想，赶紧吃吧，吃饱了你们好休息，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母亲一向节俭的厉害，院子的照明基本就靠厨房门框上那盏昏黄的、沾满灰尘的五瓦电电灯泡，就这样的耗电量，母亲每天从厨房走到堂屋还随手关上电灯，不会浪费一点点电，要节约每一分钱。

等我喂饱了牛，赶紧把堂屋的门锁上，说句实在的，那么大的院子我一个人确实心里有点害怕。家里又没有一个人，甚至上厕所都不敢去。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一阵汪汪的狗吠声，一阵接着一阵，一阵比一阵叫的凶猛，还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还时不时的听见陌生人拿起砖头砸狗的声音。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我心里害怕极了，心想不会有人偷我们家的牛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也就一转眼的功夫，随着汪汪的狗叫声，我的猜测也慢慢消失了，可能当时的我不谙世事，没有足够的敏感，后来发生的事验证了那便是偷牛贼在我家院墙外踩点。后来每每想到这件事后脊梁骨直发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亲也从隔壁婶子家回来了，问我喂牛了吗？我说都喂了，母亲从院子走到牛棚分别给牛添了点青草，这才安心的去睡。母亲睡在门楼下的小屋里，这样方便看院子里老桐树下的那头大牛犊，我一个人睡在堂屋里，把门从里面锁锁的死死的。

随着母亲关灯的声音我们俩都开始睡了，一整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睡的那样的沉，后来有人说“偷牛贼可能喷洒了迷魂药，让人沉睡”，后来想想这事汗毛眼直起鸡皮疙瘩。天还没亮，母亲那嚎哭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在院子里大喊“雪峰，赶紧起来，大牛犊丢了”，我赶紧起来，看见母亲嚎啕大哭、瘫坐在地上。红砖堆砌的墙头被掏了一个大大的洞，如同当时母亲被掏空的心。母亲毫无力气的、瘫软的坐在地上。我也惊吓的不知所措，不一会儿功夫，我家丢牛的消息飞传了全村，院墙里外，屋子里站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母亲一语不发，神情呆若木鸡。我知道一个农村家庭，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收入，也就养个鸡、鸭、猪、牛攒个成拢的钱办个大事。这个偷牛贼真的是可恶至极！

这牛是母亲亲手喂大的，日夜操劳，可是它突然间消失了，就如同掏空了母亲的整个心，二哥赶紧报了案，父亲和大哥也都急忙从县城赶回了家。派出所的民警把事情的经过记录在案。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在姐姐婆家村庄的一块玉米心里发现了大牛犊已经被宰杀了，有些被踢掉的牛骨头乱扔了一地，血淋淋的一片。我的心里随着母亲的哀伤而哀伤着，这似乎有心电感应一般，牛被偷的前夜竟有猜想到，可是偷牛贼早已蓄意谋划好的、也许知道父亲不在家。牛被偷后的几天，母亲精神有些紧张过渡，竟连老牛和牛犊牵紧了堂屋，拴在床腿上，紧紧的看着，害怕把它们再弄丢了。堂屋里养牛，那种味道可想而知。

父亲看母亲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经过与大姐大哥商量，不再去县城帮忙了。这件事情对母亲打击很大，但母亲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不爱与人絮叨，更不愿说一些扑风捉影的事来添加烦恼，她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在那些无法释怀的日子，母亲每晚一个人读圣经，唱诗歌渡过渡过了那个痛苦且漫长的夏天。

之后的很长时间，母亲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我自然也不去问，直到事情过去十七年后，我问母亲知道是谁偷的吗？母亲淡淡地一笑，哪能知道啊，我知道事隔十几年，她已经释怀了，也慢慢放下了这件事。

村里人多嘴杂，母亲时刻谨记守口守心，不说捕风捉影的事，不与同村妇女闲扯家长里短，这也是母亲优秀的品质，值得身处职场的我一生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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