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不见村头小板凳

追忆 | 不见村头小板凳

一一深切怀念我的父亲

文/劉東昇

2017年2月24日（农历丁酉年正月廿八），人们还沉浸在鸡年春节的喜庆中，而于我而言，则是六月飞雪，永远的伤痛一一九旬家父与世长辞了！大哥说父亲临走前眼角含着泪，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远在异国他乡的二哥和急匆匆赶往回家路上的我。这又让我痛上加痛，雪上加霜，抱憾终生！

父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又是与命运作斗争的一生。人生三大不幸他独占其二：幼年丧父、中年丧妻。但不幸并未击垮他，反而让他更加坚强。

父亲生于贫困农家，幼年父母双亡，由其叔叔婶婶视如亲子抚养，父亲也知恩投报，视堂弟们为亲弟弟。他虽身单力薄仍毅然承担起大哥的责任照顾弟弟们，带领他们勤劳苦作，分担家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早于其他孩子娶妻生子、自立门户。但在最小的儿子我还未成年时，我母亲积劳成疾，因家贫及当时的医学水平所限不治而亡（当时尚未成年，对母亲的爱和思念只能深藏心中，却无以言表）。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将儿拉扯大。

父亲从未进过学堂，但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会写字、读报、算术、珠算（可能是从私塾旁听偷学的），还学会了民间艺术锁呐补贴家用。当年队里土地承包分配到户时就是他用算盘算出来的。我上小学、大学都学过珠算课，自然免不了回家向父亲请教，他当然既高兴又乐意还有一份小小的成就感。因电子计算技术的发展，遗憾未得父亲珠算的真传。父亲还当过小队队长，公正廉明，深得人心。

父亲不善言辞，他的爱不是通过口头表达的，而是用心付诸行动。记得有一年我接他到深圳过春节，临回前他悄悄买了一堆“手信（粤语：小礼物）”，回来后他就挨家挨户地送，说是我让他带的，还破例打开话闸绘声绘色地介绍深圳见闻。父亲对我这个小儿子更是疼爱有加。我高中住校，周末回家，父亲总是做最可口的饭菜，返校时再带上一份。第一年高考落榜，我情绪低落，精神不振，父亲也为我忧心，一夜白头。他看我心有不甘，就借钱让我复读，圆我大学梦，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他仿佛一下子又年轻了十多岁。暑假正是农忙季节，我回家下地帮忙干活，父亲就说：“你要是'蓄住了（鄂州方言，好久不干活做不来）'就莫做，在屋里做点小事好了”。每当我事业或生活有不如意时他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关切有加，一旦顺利他就喜形于色。因此我也象天下大多数子女一样，常常是报喜不报忧。

父亲暮年的身体每况愈下，三病两痛时常有之，但说来奇怪，只要我回家，他老人家的精气神就来了，村里人说我是治我父亲病的良药，愧疚的是，我未能尽孝，不能保我父亲长生不老。最令我难忘的是，如果我告诉他下次回来的时间，他就会在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到了那一天，他一大早拄着拐杖、拿个小板凳坐在村口等我。见我回了，急忙起身上前，笑脸相迎“东儿回了”！。看到这一幕，不禁让人动容，潸然泪下。以至于后来我就不敢告知确切时间，怕他老人家惦念，经常突然现身，给他意外惊喜。这就是村头小板凳的真实故事。随着父亲的离去，再也不见村头的小板凳了。

湖北民俗有亲人故世报“7”之说，每7天为一个七，共计七个七四十九天。在这四十九天中，男子不能剃头、不能刮胡子。为了父亲，别说四十九天，哪怕是四十九周、四十九个月，甚至四十九年我都愿意！

一曲《我的老父亲》，就是我父亲的真实写照："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父亲，如果有来世，我仍然选择做您的儿子，好好孝敬您，弥补我今生今世的遗憾。

我不是名家，也不是作文高手，自然写不出名篇，只能以朴素的语言发自肺腑地深切怀念我的父亲。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斯人远去，一切成空。

父亲安息！

201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