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900年来最不一样的女子，只有她一个

文|李蕾 来源：樊登读书

你好吗？我是李蕾。
有一年录节目，我在马未都先生那里看到了一个花瓶，是个瓷瓶，是宋代的。
那个花瓶是白瓷，瓶子上的图案非常的奇特，它上面有12个人，这12个人是什么人呢？马未都先生就说你不知道吧，这非常罕见，它是花神。在宫廷用的东西里面是不大可能有花神的，只有民间才会出现花神祭祀。

引：花神是中国民间信仰的百花之神。据《淮南子》所言，统领群花，司天和以长百卉的花神叫女夷，也叫花姑。

那么现在杭州还有祭祀花神的庙宇，每年春天就特别热闹，这个庙宇门口有一副长的对联，非常的优美，上联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那么下联就是：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你看，全是叠字句，我一下子就想到一个女词人，李清照。
那么江南民间拜祭花神的庙宇里，它求的是什么呢？求的是所有大的神都不管的那些小事，但它非常委婉、缠绵，大多数都是女子来求自己的心事。所以我今天就想来讲讲，这个很不一样的女子——李清照。
李清照有一首《声声慢》应该是大家最熟悉的，开头就是叠字，7个连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一句话男人真的写不出来。男人很少把这些叠字一路铺陈开来，堆在一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李清照《声声慢》

过去几乎没有人敢用过。所以蒋勋先生有一本书叫做《蒋勋说宋词》，就专门为它辟了一个章节，就讲李清照的《声声慢》，推荐给大家。
很多人提到李清照都会举出开头这个句子。那么欧阳修曾经写过“庭院深深深几许”，这个句子影响了琼瑶。琼瑶有一个言情小说就是《庭院深深》。那欧阳修的这个“庭院深深深几许”，连用了三个“深”字，已经被赞美的不得了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欧阳修《蝶恋花》

李清照也赞美过这句话，可是她自己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么长的叠字句，那真是秒掉了欧阳修。
李清照是山东人，所以她的性格中是有北方人的直率的，就像你听山东快书，大概只要几秒钟，好几行就过去了，对吧？她是北人，最后在南方生活。
所以她就跨在两个文化当中，她既保留了北方文化的好处，又吸收了很多南方文化的特点。你比如她这个《声声慢》，下面这一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这个“最难将息”现在已经成了一批美食家彼此调侃的梗了。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李清照《声声慢》

深夜放毒或者睡不着的时候怎么办呢？没有什么什么什么，比如没有一点舌尖上的味道，我就最难将息，对吧？可是最难将息的这个季节就是春天，有一点点暖了，可是有的时候天气忽然之间又会变冷。
大概就是清明节前后，我们都会感觉到“乍暖还寒”这4个字的感受，那“最难将息”就是你要睡觉了，但是很难睡着。为什么呢？在这个季节，人是很容易有很多感伤的，有很多缠绵的情绪，一些寻找，一种眷恋，所以你就会觉得坐立不安，寝食难眠，那也很适合谈恋爱。所以在春天孤独的人，就会格外的悲伤一点。

李清照的《声声慢》，你就会感觉到她孤独，好像一切的好日子都走远了，所有好的享受都过完了，就连美食你吃的配额似乎也被用光了，生命里所有的繁华和幸福都已经是过去式，这是怎样的一种感伤。
可是李清照这个人其实是有一些男子气的。我们来说说李清照，她的出生是一个大的世家，她的父亲叫李格非，是一代大学者，所以他让女儿识字，她还鼓励女儿写诗、喝酒，甚至是赌博，都百无禁忌。
那么李清照本人就活出了一个人性的完整，非常的潇洒和活泼，你能从她的词里面看到她的率真和随意，对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她经常喝酒吗？把酒东篱下，这些都是她特别好玩的地方。而且他的父亲不但自己学问好，其实在当年就蛮有这种男女平等的意识的，所以也让女儿受到了好的教育。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如梦令》

那更为幸运的是，李清照嫁的也非常好，她嫁给了赵明诚，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当年朝廷的大官，非常爱收藏，所以家里面的金石字画是很多的。那可见，赵明诚的品味也非常好。
不仅如此，赵明诚有一点很特别，他尊重女性。他和李清照是真正比较平等的，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喝茶、喝酒。他们两个经常比赛，拿一个句子或者一个细节来说，是在哪一本书里写过这个句子或者记载过这件事，是第几卷的第几页，说对了才赢。这真的是一个非常考验智商的游戏，李清照非常聪明，而且记忆力很好，常常赢的都是她。

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杯中，反不得饮而起。
——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而且赵明诚也很喜欢妻子作诗，李清照写好了词，他就把这些词混在自己写的一大堆词里面，拿出去给自己的朋友们，都是男生，给他们看，让他们评，哪一首最好。结果在二三十首词里面，大家挑出来的第一名，竟然是李清照写的。赵明诚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反而非常的高兴。

在那个时候，大家普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女性的才能常常会被压抑。但赵明诚反而对李清照很欣赏，所以这一对夫妇真的是难得。即便到现在，夫妻有这样的感情，其实都是很困难的，对吧？
有的时候，我们就是遵从一个家族的契约，然后共同处理好很多社会关系，但并不一定有那么稳定的真情。但是李清照和赵明诚不一样，说到这一对夫妻，有一篇文章不得不提，叫做《金石录后序》。
这篇文章就可以了解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生活。它写了很多收藏和考古上面的东西，一些物件，但是你不觉得那是在写物，它里面就感觉在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怎么样有着共同的爱好，怎么样共同完成一个梦想，然后彼此让对方变得更好。这是特别让人羡慕的一种感情。
所以那个文章后来再看起来，就觉得有一种哀伤，因为赵明诚过早的去世，然后李清照由于战争，颠沛流离，家庭破碎了，自己的收藏也都流失了，能够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然后到了晚年的时候，李清照其实过得是比较凄凉的，所以这就能看出，一个美好的梦是怎么样一点一点破碎的，这就是悲剧。
但是我非常同意蒋勋先生的一个定义，他说李清照受到了很多的非议，很多男人不喜欢她，觉得她一点也不检点，她有点野。但是李清照的经历让我们了解到，在漫长的文学传统里，一个女性创作者她有多重要，她比男性创作者更难出现，而且她可以和男性平起平坐，又用完全不同的视角来直接描述出自己生命中的体验。
所以大家去读李清照的词，会觉得她的女性气质是非常明显的，她一点也不伪装。在文学史上非常好玩儿的是，有一些男人会假装成一个女性的角度去写诗，你看李白就干过这种事。《长相思》，长相思摧心肝。那是假借一个女子之口来描述这件事。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长相思》

可是李清照是不同的，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女性的身份，也不掩饰自己女性的感受，但她和男人完全不同。
所以大家在阅读李清照的时候可以感觉一下，比如这首《声声慢》，它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女性化的词牌，而且在里面，李清照用声音的这个“声”字，定义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一个音乐性的选择。
她比较大胆，她又俏皮，然后她就像俚语一样，说出了女性的哀伤，她的声音肯定不是悲壮的，和《满江红》《水调歌头》都不一样，对吧？她发的可能是一个弱弱的委婉的声音，但是非常的美，这就是文学的美好之处。我们是如此的不同，参差对照，然后构成了丰富性。

我建议的是大家在读完李清照的词，可以去手抄一遍，这样你就会跟她建立一个不太一样的感情连接。今天就到这里。
《声声慢》
宋·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