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文学」《开洲节与籽瓜皮》|作者:邓晓明(江西南昌)

【邓氏文学】《开洲节与籽瓜皮》|作者:邓晓明(江西南昌)

编辑:飞翔诗话

「邓氏文学」《开洲节与籽瓜皮》|作者:邓晓明(江西南昌)

开洲节与籽瓜皮(散文)

作者:邓晓明

前几天,我去拜访中学同学闵盛水,时值中午,能干的同学妻子,像变魔术般弄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招待客人。我独对那碗炒打籽瓜皮,情有独钟。一海碗瓜皮基本上被我一个人承包了。热情细心的女主人,冒着盛夏正午的骄阳烈日,从很远的地里,摘来了一大袋打籽瓜,离开时一定要我带到城里,给大家尝尝,让我心生感动。
回到家里,我把打籽瓜放在地下室里,希望能多贮存些日子。每天下班回到家,就取来几个,当成时令水果来品尝。用水洗净打开,一股纯天然的、淡淡的清香味道,沁入心肺; 品味着晶莹剔透的新鲜瓜瓤,满嘴甘甜爽口的汁液,滋润着干渴的咽喉和胸腔,使人一下子心定神怡,分外舒坦。这是儿时熟悉的味道,久违了的感觉,它虽然不如西瓜那样甘甜,但它淡淡的甜香,正适合像我这样的老年人,且血糖偏高者食用。
吃剩的打籽瓜皮,把它掰成一寸见方的小块状,放到太阳底下晒到半蔫状,再放到锅里用油炒,加上少许食盐豆豉辣椒等佐料,很快一盘炒打籽瓜皮就做好了,色香味俱佳,让我的味蕾大开,食欲大增,享受得很。
瓜籽可是精贵的好东西,把它洗干净,放到窗台上,经过几日的暴晒干燥后,放到炉子上用文火慢炒,至散发出阵阵香味,撒上些许食盐,让它冷却,再用密封的器皿收藏好,用它来招待客人,既隆重又真情,既经济又实惠。其实我本人就特别爱嗑瓜子,只有夫人知道我的这一嗜好。每年春节前,夫人都会为我备上几斤沙洲产的大板瓜子,让我在空闲时间边看电视边嗑瓜子,消磨时光,享受人生,也不失为一大快事。

「邓氏文学」《开洲节与籽瓜皮》|作者:邓晓明(江西南昌)

在品味和回味打籽瓜的妙处之际,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我第一次参加开洲捡打籽瓜皮的情景。那是上世纪的1965年,我九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出远门做客。那是受魏忠老师和魏国喜老师的邀请,去他们老家,新建县厚田公社新洲大队材洲村,参加一年一度的"开洲"盛会,顺便采摘些打籽瓜皮,供家里食用。
材洲村,位于赣江中游的西岸,与南昌县东新公社滩上大队喻家村隔江相望。这里的百姓,一半是农民,一半是渔民。农忙时务农,农闲时打渔。是附近为数不多的、比较富庶的鱼米之乡。
江西的母亲河一赣江,发源于赣闽边界的武夷山西麓,自南向北纵贯全省,历经千余公里,最后汇入鄱阳湖。先是山涧小溪,渐渐汇流成河,急流而下,形成章江和贡江两条主要支流,继续向北至赣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赣州城边,八境台下,合二为一形成江西第一江--赣江。再跨崇山峻岭,越丘陵山川,百转千回,进入赣抚平原,水势开始平缓下来,水面也开阔了许多,上游的带来的泥沙,沉积在河道水底,渐渐形成星罗棋布的、大小不一的江中沙洲。
每年汛期,水位猛涨,沙洲被淹没在波涛汹涌的洪水之中,形成水天一色的辽阔江面。汛期过后,水量骤减,水位下降,沙洲露出水面,形成一片片肥沃的沙质土壤的沙洲,最适合瓜果的生长。
此时,两岸的百姓,会来到沙洲上,撒下种子,然后不管不顾,任其自然生长。待到秋天来临,天气渐凉,瓜熟叶黄,就到了"开洲"的美好时光了。
开洲的这一天,附近十里八村的亲朋好友、父老乡亲,会不约而同地、早早的来到江边,搭乘船只、竹筏等渡江工具,到达沙洲上,放开肚皮,免费品尝打籽瓜瓤。吃饱喝足后,还可免费采摘打籽瓜皮,带回家去,作为一家人难得的下饭的菜肴,或腌制成咸菜,供全年食用。所以开洲是老百姓翘首以盼的节日,也是大家最开心的丰收时刻。年复一年,长此以往,形成传统,就变成了广受欢迎的开洲节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相当于天上掉馅饼了。
1965年,是中国熬过三年自然灾害和天灾人祸的苦难时期,实行休养生息,初见成效的一年。那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家心情舒畅,参加开洲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赣江沿岸各村的开洲节,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加入,盛况空前。
  天还没亮,我从睡梦中被叫醒,匆匆吃完早饭,就摸黑跟在大人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向河边走去。空旷的原野,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雾霭,潮潮的缠绕在身上,有点秋的凉意。远远就听到赣江的方向,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翻过堤坝,来到江边,叫喊声,招呼声,辱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昨晚安排好的渡船,安顿好工具家什,准备开船了。突然,右前方大雾弥漫处,听到大哭小叫的尖叫声,嘶哑的哭喊声,原来前方的一条小船,因严重超员,驶离岸边不久就沉没了,几十号人全部掉进了河里。大家赶紧下水救人,场面非常混乱,又听说有几个不会游泳的妇女,被江水冲走了,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感。
这时,父亲来到我面前,声音有点紧张,手有点颤抖,摸索着把我抱起来,放到船上一个一米多高、直径二米的大木桶里,再三叮嘱我双手要紧紧抓住桶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松手,我被吓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此时,生产队长下达了出发的号令,船终于开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现出了鱼肚白,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我们的船也抵达了沙洲的岸边,父亲把我从桶里抱出来,只见眼前,整个沙洲,人山人海,你追我赶,忙成一团,比逢年过节还要闹热。
生产队的女社员用萝筐把成熟的打籽瓜摘下来,挑到木桶边,男劳动力把它们倒进大木桶里,几个十分强壮的大汉,赤脚跳进桶里,用脚将打籽瓜踩碎,让瓜子沉淀在桶底,再将踩碎的瓜皮瓜瓤捞出来,倒进新摘的打籽瓜,循环往复,大家严格按照分工,有条不紊地劳动着。有时,社员偶尔会搞点恶作剧,上演插科打浑的小游戏,引来嬉笑漫骂的打闹声,给紧张、枯燥的体力劳动,增加了几分难得的乐趣。
听大人说,收获的大板瓜子,洗净晒干后,将作为生产队的农产品,一部分上交给国家,用于出口换汇,支援工业生产;一部分低价卖给粮库,用于城里春节的副食品供应,凭票购买享用;最后剩下的,再分给社员食用。我们这些采摘打籽瓜皮的散兵游勇们,用工具将成熟的打籽瓜摘来,把里面的瓜籽理出来,交给生产队,瓜瓤和瓜皮则留给自己享用。由于起得早,到这时候,肚子里的那点稀粥已经消耗殆尽了,只见大家都在埋头吃瓜瓤,大快朵颐,充饥解渴,场面十分壮观。如果放到现在,上万人同场吃瓜,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一会儿,我的肚子就撑得溜圆,跟皮球似的,并频繁发出内急的信号和警报。可放眼一望,偌大的沙洲上,没有一处建筑物,可供解手之用,再看身边的大人们,都是就地解决的,我也只好闭着眼睛,随地大小便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过头顶,偏向西边。生产队的箩筐都装满了乌黑发亮的瓜子,在太阳的映照下,特别诱人可爱。农妇们的箩筐里,也装满了打籽瓜皮。我的肚子开始叽哩咕噜地响了起来。只听见队长大声叫喊:收工啰!大家赶紧收拾好东西,凯旋而归、班师回朝了。我们也回到原来所坐的木船上,兴高采烈地返航了。返程显得归路短了许多,不一会儿功夫,船就靠岸了。
回到岸上,只见河滩沙地上,躺着两具中年妇女的尸体,她们赤着双脚,身旁还放着扁担和箩筐,可能就是早间翻船被淹死的,正等着她们的家人,从远处赶来收尸呢。我有点害怕,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还在捉摸着,痛苦着,首先为这两个逝去的女人感到惋惜,为了采摘点瓜皮,把命搭进去了,太不值得;同时也为这两个家庭感到哀痛,失去了家庭主妇,以后的日子将怎么过呀?尤其是那些孩子们,失去了母亲的呵护,他们将怎样才能长大呀?
第一次参加开洲节和采打籽瓜皮的经历,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我仍然记忆犹新;那两个溺水身亡妇女的惨状,我至今难于释怀。
2019-8-13凌晨3点写于南昌桃苑

「邓氏文学」《开洲节与籽瓜皮》|作者:邓晓明(江西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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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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