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他安”——给他，也给我的青春（致高考跟经历过的人)

01

又是一年兵荒马乱的备考、出榜、填报、等待……

曾经的我也同今天的他们一样，把自己的未来押注在这一锤子买卖上。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只有完全脱离了那种压抑的体系后，我才敢慢慢张开眼睛，转身回望过去三年的点滴。

为什么？

因为它太痛苦，又太快乐。

想要回忆起快乐，但其中又夹杂着痛苦，不堪回首，不愿触碰。

想要完全忘记痛苦，但若那样，连并那快乐也一同消失了，只剩下孱弱的白色，飘摇欲坠，索性罢了。

02

它们像并行且不时交叉的黑线和白线，我怎么将它们分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呢？

我有时甚至不愿去翻看那些时候写的日记，因为纸页上的一笔一划、一句一章都在诉说着那濒临绝境的崩溃。

每天雷打不动的练习和考试。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重复着和昨天，前天，一周前，一月前，一年前，甚至刚刚踏进高中的那一天一模一样的动作。

任课老师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

“孩子们！学习啊！奋斗啊！冲啊！”

学生们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鞭打着：

“跑啊！跳啊！赶快超过一操场一操场的人啊！”

我不止一次地警告自己：

“别想偷懒！别这么脆弱！你要考好大学就必须承受这一切！”

可是我害怕日复一日的重复。

重复着那单调又令人提心吊胆的日子，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叹息，重复着黑暗中的踽踽独行，重复着背靠墙壁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时的寂寞，重复着拖拖拉拉的脚步，重复着脑海中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自命不凡的清高。

我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向一大群趾高气扬的胜利者举手投降。他们高谈阔论，群魔乱舞地指示着我，我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咬着嘴唇，却也乖乖地俯首称臣。

我总感觉我的胸中淤积着一口气，特别憋闷，可它怎么都出不来。在我痛苦到几近崩溃的时候，它会更加猖狂，发疯了般乱窜。

我在最鲜活的生命里，感受着惨淡无光。

03

有时候，我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没有焦虑，也没有平静。我没有危险，也没有安全；没有怨恨，也没有感激；没有衰老，也没有年轻。

我一无所有。

这是一种比剥离还要痛苦的感受，无欲，无望，松开手，放任自流。

在这种无以言说的高压下，我不止一次地觉得活着很累。

活着很累，有时候眼泪根本无法控制地自己就流了下来。

是的，拯救自己的拼命呐喊和无声哭泣几乎填满了我的整个生活。我体会过不断向下滑，却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的绝望

我一次又一次地质问自己：

“看看你都活成什么样了？”

却也还是无法改变粗鲁的生活对我的鞭打。

猝不及防地，他就闯进了我的生活。你知道吗，他的到来让我一下子觉得生命如此美好。

我喜欢看他的侧脸，流畅的鼻子瘦瘦高高；讲台上的灯光打下来，在光洁的脸上投映出恰到好处的阴影，眼角不深不浅，刚好容下了那片小小的阴影；

他的眼睛如此的清澈，眼下细小的皱纹勾勒出灵俏的卧蚕；嘴角时不时上扬，习惯性地露出微笑。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喜欢一个大我十几岁的老师，我实在难以启齿。

他是不是和大海一样，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着巨大的力量？他是不是也有伟大而纯净的梦想和自命不凡的清高？

我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也想参与他的未来。

但我不知道他的曾经，一如我不知道他的将来一样。

我只知道，他的声音温柔，当他俯下身子听我讲话时，我可以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只知道，平静温柔的声调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香味会一个劲地往我心里钻；

我只知道，他望向我的时候，眼睛大大的，很清澈，表情淡淡的，很平静。

04

“你是我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当我在日记本中写下这句话时，眼泪就已经非常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是我触不可及的梦，是伸出又缩回的手，是张口发不出的音；

你是我躲闪目光的归宿，是远远又近近的身影，是我对未来仅存的一丝希望和温暖。

你终究化作了毕业合影中的一个影像，不过幸运的是，我也一样。

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就这样消失了。

黑暗生活也消失了。

高中三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了，我踏上了新的旅程。大多数时候，新学校、新朋友、新生活填满了我的全部，我不太会回想起过去的生活。

它们就像铺展在一条奔腾的溪水边的景，人在顺水行舟，看过就看过了，谁又能真的费劲力气逆流而上，只为再睹其真容呢？我们终究是为了抵达未来。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我的耳边伴着细碎的知了叫声，思绪便会飘到那段远远近近、摇摇晃晃的少年时光。

我有时觉得人不属于空间，而是属于时间，属于那段我们亲自走过的时间。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身边的事，兴兴了了；身边的景，变变幻幻。时间，只有时间，亘古不变。

我说：“祝他安。” ——给他，也给我的青春。

|文：小小的月凉 编辑：哎呀话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