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诺奖，露易丝·格丽克的诗赏析：一个阳光纯净的春日下午

2020诺贝尔文学奖于10月8日揭晓了，又一位美国诗人获此桂冠，获奖理由是“因为她那无可辩驳的诗意般的声音，用朴素的美使个人的存在变得普遍”。

露易丝·格丽克，1943年生于美国纽约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

十多岁时，她就确定了人生的方向，立志要成为一位诗人。

十六岁，她因严重的厌食症从高中辍学，开始接受长达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疗，随后在哥伦比亚大学诗歌小组学习。

这段治疗经历对她影响极大，让她早期的诗歌非常善于把捉心理的隐微之处，带有很强的自传性。

1975年开始，露易丝开始在多所大学教授诗歌写作，现在居住在麻省剑桥，担任耶鲁大学的英语教授。

她著有十二本诗集和两本诗随笔集，获得荣誉甚多，是美国桂冠诗人，曾获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界奖、波林根奖等。

接下来，我们来欣赏几首露易丝的诗。

一

繁花盛开的李树

春天，从繁花盛开的李树黑枝条上
画眉鸟发出它例行的
存活的消息。这般幸福从何而来
如邻家女儿随意哼唱
却恰恰入调？整个下午她坐在
李树的半荫里，当和风
以花朵漫浸她无瑕的膝，微绿的白
和洁白，不留标记，不像
那果实，将在夏天的烈风里
刻上松散的暗斑。

如一位青春少女沉醉于幻想，不经意地发笑，也许是关于某个男同学作怪的回忆，也许是来自远方的一封信。

总之，在暖暖的春日里，无事闲闲，李花开满，画眉鸟的幸福就是少女心底的无端幸福，邻家女儿的随意哼唱就是少女心头的甜歌，花朵的洁白一如少女心思的纯净。

是啊，这幸福从哪里来呢？不论诗人何时写下这首诗，那一刻她都是心思纯净的少女，一如画眉鸟清澈的叫声，一如李花的洁白，一如阳光纯净的春日下午，幸福就无来由爬上心头。

二

银百合

夜又转凉，像早春的
夜晚，又安静下来。是否
讲话让你烦扰？此刻
我们单独在一起；我们没有理由沉默。
你能看到吗，花园上空——满月升起。
我将看不到下一个满月。
春天，当月亮升起，就意味着
时间是无尽的。雪花莲
张开又闭合，枫树的种子
一串串落下，黯淡的堆积物。
皎洁复皎洁，月亮升起在那棵桦树上空。
在弯曲处，那棵树分叉的地方，
第一批水仙的叶子，在月光中
柔和而微绿的银色。
现在，我们一起朝着尽头已经走了很远，
再不用担心那尽头。这些夜晚，我甚至不再能确定
我知道那尽头意味着什么。而你，你已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在最初的叫喊之后，
难道快乐，不是像恐惧一样，再无声息了吗？

是不是让人想起《春江花月夜》的味道，只不过《春江花月夜》写的是人生哲理，境界更加开阔。而这首诗写的是年轻爱情的甜蜜，感情要细腻恬静得多，就像早春的夜晚，“花园上空——满月升起”。

年轻时的爱情，总是很美好，总是有很多话要讲，当爱情来临（月亮升起）的时候，时间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春夜的宁静、雪花莲的开合、种子落下，还有沁在天地间的甜蜜。

然而，“我将看不到下一个满月”，曾经的爱情，年轻的甜蜜，有一天也会消逝，路总有尽头。

快乐，真的像恐惧一样，再无声息了吗？不，它在“我”的回忆里，在我的笔端，在我月夜的遐想中，虽有遗憾，却总归甜蜜，在那个春天宁静的月夜。

怎么样？这首诗有没有让你回忆起童年宁静的乡村月夜，有没有让你想起爱过的初恋呢？

三

爱洛斯

我已经把椅子拉到旅馆窗前，看雨。
宛如在梦中或恍惚中——
在爱中，但仍然
我一无所求。
似乎没必要再接触你，见到你。
我只想要这些：
房间，椅子，雨飘落的声音，
许多个小时，在春夜的温暖中。
我不再需要别的；我是全然地满足。
我的心已变小；它只要一丁点儿填充自己。
我看着雨水瓢泼而下，在变得黑暗的城市之上——
你不再被牵挂；我能放你
过你需要过的生活。
黎明，雨渐渐稀疏。我做些
人们在晨光里做的事，我宣判自己无罪，
但我走动像一个梦游人。
这已足够，这不再与你有关。
一座陌生城市里的一些日子。
一次谈话，一只手的触摸。
再后来，我摘下了结婚戒指。
那是我想要的：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