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梦想

作者：王晓春

北方的六月流火，点燃农人金色的梦想。时值麦黄开镰的时节，可雷雨说来就来，防不胜防，令乡亲们担惊受怕。

暑期刚刚开始，赶回老家，观瞻一场轰轰烈烈的麦收场面。火红的太阳，烘烤得大地滚烫滚烫的，钻进麦茬，比蒸笼还热。但抢收麦子的农人们挥汗如雨，面对熟透了的麦子，一刻也不敢停歇。时值三伏天，如果遇上一场雷雨或大风天气，辛苦半年的劳动成果将会付之东流。所以，收割的节奏只能紧，不能慢。

凌晨四点多，勤劳的乡亲们早已走进麦田，开始紧张的收割。孩子们也不落后，拉着架子车做运粮工。在凉爽的晨风中，还放声歌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粱，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哎咳哟嗬，咿呀嗨哟，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为她富裕，为她兴旺……”悠扬的歌声，在广阔的田野飘荡，惊醒了还在酣睡的布谷鸟，发出清脆的叫声：“咕咕，割走，咕咕，割走……”。

从来不会割麦子的我，站在丰盈的田野四下张望，一幅绝美的乡村画卷展现在眼前：层层梯田，被青、黄相间的玉带缠腰，分外好看。一片一片的洋芋花次第绽放，白的白，蓝的蓝，美丽优雅。一人高的玉米秸秆，正在拔节成长，一个个玉米棒子，仿佛小孩子的玩具手榴弹，别在秸秆腰间，威风凛凛，像极了荷枪实弹的哨兵，英姿飒爽，成为田野里最靓丽的风景。微风拂过，一股股泥土的气息和庄稼的清香味儿，沁人心脾。

走近麦田，颗粒饱满的麦穗，露着金灿灿的笑脸，弯着沉甸甸的脑袋，在农人的镰刀下，唰唰倒下一大片，就像铺了一地金黄的绸缎，闪着金色的光芒。辛苦了大半年的农人，满怀甜蜜的梦想，开镰、收割、捆成捆，装进架子车或拖拉机，快速运回麦场，好似富士山一样的麦摞，拔地而起，一派大丰收的景象，令农人欣喜万分。

割麦讲求速度，麦子一黄，三五天的时间要收割完毕。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的麦子都收割结束了，唯独邻居郭奶奶家，儿子常年在外打工，来不及回来，眼看别人家麦子都收完了，急得郭奶奶像热锅上的蚂蚁，问东家问西家，看能否帮她收割麦子，一亩多少钱，照工价付费。但，村民们都各自忙着农活，没有闲人。眼看，黄透了的麦子，稍微有大风一吹，麦粒就直接种到地里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连几天的暴晒，天气突变。据说是受台风“烟花”影响，北方气温有所变化。清晨，北边的天空乌云滚滚而来，几个驻村干部，急急忙忙帮助郭奶奶抢收麦子，大队支书在高音喇叭上喊道：乡亲们，大家停下手中活，赶快帮郭家老太太收麦子，大雨一来麦子就泡汤了。于是，村民们赶到了郭奶奶家的麦地里，展开了一场抢收麦子的战斗，几十个乡亲割地割，捆的捆，孩子们来回奔跑着拉麦捆，年龄大点的摞麦垛。一亩半麦子，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很快摞成了小山头，再也不怕被大雨洗劫了。

我只能帮忙拉麦捆，也算体验了劳动的快乐和丰收的喜悦。说来也准，当大家收割完毕，正准备回家时，狂风夹着大雨，噼里啪啦下起来，乡亲们被泡成了“落汤鸡”。但，所有人的脸上都露着甜美的微笑，因为一场与天气争夺麦子的“战斗”胜利了，怎能不开心呢！

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种着几十亩麦子，从收割到碾场，都是几家人联合在一起工骈工，按照麦黄顺序，谁家的先黄、先收、先碾，后黄的后收、后碾。选择一个天晴气朗的日子，摊开一场麦子，架上几对牲口，男人们一边吆喝一边赶牲口、拉“橹础”碾场，女人们用连枷拍打，场面十分壮观。当黄澄澄的麦子晒上一场，才算一年的麦收结束。接下来，就是把小麦磨成面粉，吃新白面，是乡亲们最开心、幸福的事情。女人们把新白面做成柔劲大的长面，下到锅里、捞到碗里，吸也吸不断，甭提有多高兴了。小孩们更是兴奋无比，因为有白面馍馍吃了。当时的农民，还是靠天吃饭，如果雨水不及时，一年就白忙活了，收成甚微，要吃白面馍馍只能等到逢年过节，平时要吃是不可能的。不像现在，从种植到收割，一切都使用现代化的高科技，收成是百分之百的保证，根本不愁吃不到白面馍馍和长面……

离开村子时，郭奶奶还在村口的麦场上晒麦子，手捧着金黄发亮的麦子，浑浊的眼里闪着幸福的泪花。见到我，她拉着我的手说：“乖女，收麦真好，你看圆鼓鼓的麦粒像金豆子。乡亲们真好，让我家麦子都回收，真要感谢你们大家！”

八十多岁的老人，是50、60年代挨过饿、吃过草根树皮的人，爱粮食，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我说：“奶奶，不用怕，你再也不会挨饿了。”老人哆嗦着手说：“娃娃，要爱惜粮食，不能浪费一粒麦子，挨饿的滋味不好受。”我紧紧地抱着奶奶，仿佛抱住的是一个时代人的梦想，在心里默默祝福老人，希望郭奶奶健康长寿，晚年幸福快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生活不再有缺憾。

暑期，重新目睹麦收的繁忙景象，仿佛回到少年时，感触良多。粮食是宝中宝，没它人饿倒。如今的孩子们，吃五谷杂粮，顿顿清油白面，山珍海味，却不知春夏秋冬农民的辛苦，千滴汗换得一粒粮，寸土寸金丰收才有望。农民啊，真是今年盼个风调雨顺，明年盼五谷满仓，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吃饱喝足，过上了好日子。

夏收，是农民的幸福，也是每一个生存在土地上人的幸福，因为大家都要吃五谷杂粮繁衍生息！土地和粮食，是上苍赋予人类最珍贵的宝藏，不允许奢靡浪费。爱惜粮食，是对农民劳动的尊重，也是对生命的尊重，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更是一种感恩的行动。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本。希望每一个人生起一份敬畏之心，牢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耕耘。世界上，唯有劳动最光荣！

世间梦想很多，但农人的梦想是金色的，正如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