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的老象

90岁的外婆住院了，瘫痪在床，手脚皆不能动，由舅妈姨妈轮流照顾。一天，我去看她，才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推门进去，几位舅舅舅妈，姨妈姨夫及表哥表姐都在，声声劝外婆："阿姆，随我们回家吧！"

外婆混浊的眼睛里满噙泪水，恍如未闻。待从人静下，她却颤声说："你们兄弟几个，今晚就把我扛到江边扔了就行。我还回家做什么！我怕变成三叔婆啊！何苦拖累你们！"说罢，眼泪簌簌而下。

我和表姐都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劝她。那三叔婆一样养了四个儿子，一样有八个孙子孙女，一朝瘫痪，家人将她放到破败阴暗的老祠堂里，铺了些干稻草，除了每天一碗粥，便不再理会。不过一个月，三叔婆就西去了。

子女照顾瘫痪的父母，仿佛是一种恩赐。不能劳作是子女容忍的极限。不能行动则是老人慢性自杀的开始。外婆不怕死，而怕活得没有尊严。

我仿佛看到年迈的老象，老象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时，会离开象群独自消失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