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变迁

作者 高占和

插图 网络


房子,就是家,既是生活中的居所,也是社会变迁的缩影。

房子的变迁

父辈的老家是在辽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里,当年的老屋是最古老的土坯房,家徒四壁,墙上连张纸都没有糊过。里外屋之间的那堵间壁墙上设有一个方孔灯窝,每到夜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火在灯窝里跳动,可以兼顾里外屋的照明。

1960年,为逃避饥荒,父母举家从辽宁来到北大荒松嫩平原上一个叫谭家窑的小村子。刚落脚时,全家七口租了一铺房东的北炕,便与房东成了南北炕的邻居。有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紧邻不如对门,对门不如东西屋,东西屋不如南北炕。”这南北炕的邻居彼此间也的确多有照应,谁有事不在家,互相帮着带带孩子、喂喂猪啥的,还真有点亲戚般的样子。此后,几次更换住所,直到1966年我这个小老幺出生时,还是住在一户辽宁老乡的北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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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父母拼拼凑凑买下了村里的一间半房,从此结束了那种南北炕邻居的岁月。那时乡下盖房尽管就是土坯墙、茅草盖,而且脱坯和拉苫房草两项大活都是生产队出工帮忙,但盖房所需的木料和帮工的吃喝仍是每个家庭难以承受的重负,加之那个年代不时有流民在村里安顿落户,所以房子一直非常紧张。

那一间半房其实是三间房的一半,另一半住着一户六口之家。这是所土改前的茅草房,墙是拉合辫子编起来的,非常结实。邻居住东屋,我家住西屋,每家屋里都有南北两铺大炕;中间的灶屋每家半间,正中开门,两家人都从这一扇门里进进出出。东西屋邻居相处和睦,谁家偶尔来了客人包顿饺子、杀个小鸡儿啥的,自己宁肯少吃几口也要给邻屋的小尕送去一碗,那种融融的邻里之情像那热气腾腾的饭食一样,令人心生暖意。

没几年,我大哥二哥已到了婚娶的年龄,那一间半老屋已无法再容纳这个日渐茁壮的家庭,仅攒下三根檩条的父亲毅然决定另盖新房。父亲是个特别诚信的人,他凭着母亲养的一头年年生崽的母猪和年年续栏的两头壳郎,张家十块李家二十地东挪西借,硬是在1972年春天盖起了三间挺拔的新草房。虽然养猪可以赚钱,却不能多养。全家口粮尚捉襟见肘,喂猪只靠清汤泔水加野菜再加上芝麻盐一样撒上的一点糠皮,只有母猪产崽和壳郎出栏前才舍得掺杂一点粮食。养多了不但没有喂的,自家的富农成也唯恐招来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灾祸。就这样,每次猪崽或壳郎出栏,便能还上一些饥荒,这是父亲从不失信于人的信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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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一下由一间半变成了三间,居住条件有了成倍的改善。之后,父亲又借钱为两个哥哥相继完婚。新房子依旧延续了东北老屋中间灶房、两头睡房各南北两铺大炕的格局,父母带着三个小点的孩子住东屋,两对新人住西屋。新人的炕沿上方各吊一根与炕沿几乎等长的木杆或竹竿,俗称幔杆子,白天用来搭擦脸手巾,入夜,将折叠起来搭在幔杆子一端的一帘蓝花旗布做成幔帐从幔杆子上拉开,各自遮挡严实,两铺炕便被隔成了两个私密的小天地。又过几年,两个哥哥各自独立门户,经济条件也稍有好转,他们便燕子一样从这个大家里飞出去,各自盖起一所土坯房,家里的居住条件便再一次得到了改善。

自改革开放开始,乡下便时兴起“砖挂面儿”的房子。那时农村开始实行分田到户,生活逐渐有所改观,条件稍好点的农户盖新房时便买些红砖砌前脸儿,其余三面依然土坯,因此谓之“砖挂面儿”。1983年三哥婚后自立门户时便盖了一所这样的房子。砖挂面儿虽然有点假模假式,却比过去的土坯房上了一个档次。

哥哥们都挑门单过,姐姐也出嫁了,当年那三间挺拔的土坯房也风采不再——不仅墙体下沉,而且屋顶原本厚实的房草也变得越发稀薄,后坡还生出了墨绿的青苔,每年都要进行修补,俗称“插房”,插过的房草便丰满了许多,可以继续御寒挡雨。

我上高中那年刚好分田到户,因为英语成绩不佳,担心高考无望枉给父母增添负担,只念了半个学期便悄悄辍学,任父母泪眼相劝也没有回到学校。生产队豆腐匠出身的父亲为了帮我攒点娶媳妇的家底儿,卖头肥猪买了台刚时兴的电动水磨,带我开启了家庭豆腐坊。父亲的目标是帮我娶上媳妇,再翻盖所大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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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冬半夏的豆腐,我考上了村里的民办教师。花甲之年的父亲自己无力承担做豆腐繁重的体力劳动,豆腐坊便停下来。砖房钱没挣到,反倒由于热气熏蒸,致使灶屋椽子和屋顶腐化严重。乡下习惯秋天将冬储喂猪的甜菜樱子扔到房后坡上,以免牲畜祸害,隔三岔五地烀上一锅。次年春天,有次我正在房顶往下推剩余不多的甜菜樱子时,忽觉脚下一沉,房盖儿突然噗嚓嚓塌下一个大洞。幸好我年轻灵便,急转身双手抓住了房脊,否则真会像武侠小说那样穿房入室,后果则不堪设想。

时至八十年代中期,农民的日子宽裕了许多,一度掀起了盖房热。二哥趁机从几百里外的山里贩了几车椽材回村以期赚点小钱儿,恰好给我提供了方便。我又雇拖拉机到几十里外的六合河套买回一大车芦苇和苫房草,将房盖儿从里到外更换一新,那经风历雨了十几年的土屋便又有了几分端庄之气。

这时乡下已陆续有人盖起砖瓦化的新房,而我家二十几亩地的收入每年盈余有限,即便加上我民办教师一年不足千元的工资,想盖所上万元的大砖房也并非易事。所以,我结婚时依旧住在老屋,但这时的老屋已由最多时住九口人,变成父母和我们小两口居住,而且每屋扒掉一铺闲置的火炕,室内空间得到了较大改善,但能住上大砖房一直是全家人的梦想。

九十年代初,由于教师超编,尽管我已是位小有名气的文学青年和教学骨干,但作为没有编制的代课教师,还是没有逃脱下岗的厄运。迫于生计,我卖掉了那三间老屋和所有家当,举家来到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里自谋生路,落足不久,便在亲友的资助下买下了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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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两间独门独院仅有50平米的二手小砖房,虽然不大,却还是让我有种久梦成真的感觉。房子很周正,外墙水泥挂面前脸儿还用白色水刷石和绿酒瓶子砸碎的玻璃碴子抹出些菱形块儿的造型;屋里铺着黄蓝相间的塑料地板块,比乡下乡长家水泥地面的砖房还要亮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每天收摊儿走近家门时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常常默问自己:“这是自己的家吗?”当然,这种感觉除了房子的变化外,还有种初到异地立足未稳的漂泊感。

随着孩子在这里就学和父母被我接来一起生活,加之我半路出家学来的修表的手艺维持家用也已不成问题,便渐渐在小城里有了稳定感和归属感。而对那所房子,每天进进出出,也有了实实在在的家的感觉。更令我感恩的是,因为我的创作成绩突出,当地政府还将我以拔尖儿人才的身份特招为文化馆创作辅导员。人到中年,竟然能够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梦圆他乡,谋得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也因此将自己参加工作后出版的第一本作品集命名为《梦在他乡》。

近年来,国家实施棚户改造惠民政策,县城里的棚户区已所剩无几,老百姓大多告别了平房,住进了集中供热的楼房里。几年前我家搬进了70多平米的回迁楼,虽算不上广厦,但与两个孩子住着足矣。新居接过钥匙后,设计、装修、购电器、买家具等,尽管一切从简,一家人的喜悦之情仍是溢于言表。一年后女儿出嫁,家里人均居住面积又有所改善;去年又给儿子买了套百米挂零的婚房,而且还是电梯楼,如今的居住条件真是今非昔比,越来越好了。遗憾的是,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皆已辞世,没能住上楼房,没能分享新近两次最大的住房变化所带来的欣喜……

房子的变迁

从几十年前的两户或多户合住一房,到现在一家一户的新楼新居,无论城乡,人们的居住条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近些年来国家不断加大民生投入,诸如城乡医保、城乡低保、城乡住房改造等等,改革开放给老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红利。过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憧憬不仅早已变为现实,就连人们不曾憧憬过的手机、电脑、小汽车等更为现代化的大小物件,也已成为百姓生活中的寻常之物。

在新中国大半个世纪的发展历程中,房子的变迁,只是国家诸多发展成就和个人生活变化中的一个缩影。相信,在党的惠民政策沐浴下,在祖国温暖的怀抱中,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美好,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路一定会越走越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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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占和,供职于穆棱市文化馆,系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穆棱市音乐文学学会会长、作家协会副主席。有小说、散文、诗歌、歌词等数百篇(首)散见各级报刊,在各级赛事中多次获奖,出版个人作品集《梦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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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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