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异乡人

回到农村家的一种感受，感觉自己已经是故乡的异乡人！

许多我熟悉的人已经不在了，我的那些长辈，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以同样的方式，去了相同的地方。在村外周边一块块高低大小不等的坟堆！那里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就连邻家大哥，二哥他们都老了，接了我递给他们的烟，半天才叫出我的名字，许多人我都不认识了，许多年轻的，或者已经不年轻的媳妇，孩子，或者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家的，他们家的门是朝哪边开的，就像他们同样不认识我，看我时那种疑惑的眼神，这是我老家，我突然也不认识我自己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进错了门！突然一片树叶随风飘下，把我的头砸的生疼，努力地调整着急剧加快的心跳。认真的吸一口家乡的气味，我不知道，布满土味的风。能不能吹动那一部心经，能不能渗透一段血流。此时，我只想闭上眼睛抖落掉浮躁，喧嚣和茫然。靠在老家院子的老槐树，听一声深切的，朴素的呼唤，把儿时遗留的记忆，重新捡起。村里人已经分成了两拨，村里留守的和走进城里的，他们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辛劳勤奋，一样的质朴。

年迈的父亲母亲，在村里依然干着干了一辈子的地里农活，除草，浇地，收割用残存的体力忙着庄稼，支撑着在外打工的子女。他们的内心都是一样的，一样地想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一样地想把房子盖得气派一些，一样地想把饭桌更加丰富一些！到了晚上漆黑的夜，把整个村子遮得严严实实，村子李格外的宁静。躺在老家的大床上，我心无比孤独，如挂在树梢的月亮，如村里的，村外的乡亲们。

我去了我的母校，原来记忆中的学校样子哪里去了！我人生的第一堂课是在这里上的，我人生的第一首歌是在这里学的，我人生的第一张奖状是在这里领的，我人生的许多第一次是在这里给予的。在这里，我从一年级上到了小学毕业，而现在，我的母校，哪里去了！听看校的老大爷说，好些年了学校里只有不多的几十个学生，几十个学生还是一到六年级都有。好些年了学校里没有几个固定的老师，代课的老师都是临时聘请的，有条件的学生都转到县城的学校上学了，留下的都是由爷爷奶奶带着的留守儿童。内心自问我的母校，哪里去了！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没有了你追我赶的嬉闹声，没有了清脆响亮的哨子声，学校成了空空的壳子，锈迹斑斑的旗杆，我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一阵风中，轻轻晃动着站在长满荒草的操场，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如同失去了一位多年不见，时常牵挂的小伙伴一样，又像一个孩子被夺去了心爱的礼物。泪眼朦胧中，只能把一些片段，一些记忆，用文字写下来表达内心的情感。

记忆中在傍晚的微风中，摇摆看见炊烟，我想起了倦鸟归巢，夕阳西沉，不大的村子留下了一片寂静，留下了慢慢变淡的炊烟，纯粹的炊烟，是村庄这个时候唯一的风景，年迈的父母，是我这个时候唯一的念想，此刻，我坐在村外一处院落旁，看一柱笔直炊烟，从树木间长出，以动态的表情，温暖着村庄的黄昏，身材柔弱的母亲，此时，一定蹲坐着一把一把地，望灶膛里添着柴草，一把一把地，喂养着简单而平凡的日子。呼吸，匀称而急促，眼神，平静而焦虑。看见炊烟，想想父母，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炊烟上升，也下沉，下沉的炊烟哟！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压弯着父母的腰板脊梁，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了疼！炊烟散尽，老屋的灯盏已经亮了，有点微弱，有点力不从心想把整个黑夜驱赶。到了晚上漆黑的夜，把整个村子遮得严严实实，村子里格外的宁静。躺在老家的大床上，我心无比孤独，如挂在树梢的月亮，如村里的，村外的乡亲们。

现在，我必须回家，必须抛除一切念头，双膝跪地，喊一声“娘”，直到天明，直到东方发亮，内心，汪洋一片！记忆中的老家，坐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了，这棵老槐树。是我最怀念的地方，是我最温馨的地方，望着头顶不大的天空，看着身边嬉闹的小狗，蹦跳的麻雀。我想就这样，守着这里的故事，守着童年的记忆，一动不动。我喜欢这里，喜欢就这样坐着，喜欢身前身后。这些再熟悉不过的豫声，这些抑扬顿挫的乡音，和微微泛起的晨风，一遍又一遍地，让我陶醉。然后，和背靠着老槐树一样，一天一天地老去，一天一天地皱纹加深，一天一天地看阳光在屋脊，溜溜达达，发出灿烂的笑声。这样的日子，挺好，脚步加快，或者放慢，都是自己的事情。就像现在，我坐着，或哭或笑，都随自己的心情。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边缘人，总以为我还是这里的人，其实这是我的错觉。

每一次回到老家，我都会莫名的伤感，进，我不是村里的人！退，不是城里的人！我，只是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边缘人，再也回不去的家乡。我已经无法干干净净地回到村庄，回不到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庄了。垂柳依依随风荡漾在小河畔，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夏日里捉迷藏的麦秸垛，冬夜里爬在被窝里看小人书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纯粹，那么洁净。回不到了！灵魂失眠，在所谓的城市里沉浮，在所谓的功名利禄中挣扎。浮躁，虚荣，欲望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上，血一样流在我心里，使我无法，无法回到村庄。并且，融入其中和老辈人一起自自然然，真真实实地，抽一袋旱烟，喝几口老酒，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会绞痛。都会想或许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倒在村庄边缘，鸡鸣狗叫中，不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