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武帝陵，那些古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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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光武帝陵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陵墓，位于洛阳北20公里处，在洛阳，人们习惯于把它叫做“刘秀坟”。有点儿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亲切感。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确实如此。这里离家不太远，我却很多年都没有来过。

俗话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从风水而言，邙山之巅被历代帝王视为最佳长眠之地。而刘秀却选择把自己的陵墓建在邙山脚下，黄河岸边。这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匪夷所思。关于这一点，在洛阳有一个流传甚广，妇孺皆知的传说。我小时候就听爷爷讲过，还记忆犹新呢。

据说刘秀有一个很“犟”的儿子刘庄，从来不听父王的话，叫他往东偏要往西。刘秀生前也希望把自己葬在邙山顶上，为了实现这一愿望，煞费苦心，在临终前故意正话反说，嘱咐刘庄把自己葬在黄河之中。没想到刘庄却因为懊悔自己从未听从过父王的话，哭着发誓一定要遵照父嘱。待刘秀死后，刘庄真的派人把灵柩置于黄河中，而这时黄河水竟突然改道，咆哮着向北滚去，灵柩落处，瞬间夷为平地，并有个陵丘拔地而起……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全信，但一千九百多年来，陵墓从未因河水泛滥而受侵害，却是令人称奇的事实，也无形中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一进大门，首先吸引目光的就是道两旁的碑碣和侧柏林。碑上的字因为年代太久已销蚀大半，难以辨认了。那些柏树，走近铭牌一看，很多都已有1500多岁的树龄了。陵园里游人很少，在这下午的阳光中，好似空气中的浮尘都弥漫着历史的沧桑感。

据说，刘秀主张简葬，他的葬仪和陪葬物品甚为简陋。当初并无巍殿崇榭，园内的千年古柏，也是在他去世500多年后的隋唐时期栽植的。刘秀确实不愧为一代明君。

穿过柏林，眼前就是半球形的墓冢了。拾阶而上，坡道上别无它树，仍是形态各异的古侧柏。记得十几岁的时候，随爸爸来过一次。那时我不了解历史，也不喜欢这些瘦骨嶙峋，老态龙钟的柏树，觉得他们老得皮都没有了，看起来怪异且丑陋，有一种沉闷腐朽的气息。却有许多人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那时还没有砖石修的台阶），在一个古代帝王的坟头上叫嚷吵闹，真是荒唐又滑稽。

而此时，陵园里除了我们轻轻的脚步声，只有密林中婉转的鸟鸣。不敢高声语，恐惊林中鸟。在这样的清幽和寂静中，我也突然之间感觉爱上了这些古木，它们像一个个老当益壮，须发飘然的老者，在此地已伫立了上千年，印证着曾经的历史烟云，兴衰变故。

我忘了自己是在哪一天，才领悟到了“老”的宝贵。时间愈久的东西，即便它只是默默存在，不发一言，却因为蕴藏的故事，凝聚的历史而显得厚重和神秘。无论你是否懂得它过往的遭际，心中的悲喜，都会被那种历经风雨的冲刷、寒曝的历练而一如既往的从容和坚韧，而由衷的景仰，深深的凝视。

我用手指，还有目光，抚摸这树干，心中无比眷爱，感慨不已。没有了树皮保护的身躯，却显出岁月打磨过的光滑，无数条垂直向下的沟缝，就像水流过的痕迹。它让人联想到筋骨，肌肉和血液，那是比皮肤，嫩叶，繁花和硕果更有质感和力量的东西！

置身于这片古柏林中，我不时仰望他们的枝干伸向天空的地方，因为那里另有移步换景的奇幻之美！今日的天气也很凑趣，湛蓝的天空映衬着满天洁白的云朵，在微风中不时变换着壮观的景象，时而像波澜起伏的海面，时而像芦苇摇荡的湖畔，时而又像远山，像丛林。而高耸入云的柏树的树冠，围聚在空中，就像一个个巧妙的相框，把奇幻的景观定格其中。云，那是风的杰作，胜过人间任何一支画笔！

陵园不大，柏树却有上千株。放眼整个墓冢周边，除了柏树，还是柏树，却不让人觉得厌倦。它们不以枝叶的娇美葱茏之姿取悦于人，却因上千年挺立的毅力令人叹服。形态各异，风骨蔚然。

其东北侧的“苦楝（恋）柏”，让我驻足良久，大为震撼。楝树是我自小就熟悉的。而此园里唯一一棵楝树，竟是与一柏树同根而生。楝树碗口粗的树干被这棵更粗壮的柏树紧紧包裹，像一对恋人亲密相拥，缠绕在一起。千年来，他们就这样始终相依偎在一起。在主干的上端才分开生长，擎着各自茂盛的枝叶，一树苍劲，一枝纤秀，映衬在一起，刚柔相济，和谐完美。树干外的围栏上，挂满了锈迹斑斑的连心锁。来此地瞻仰过的青年恋人都想让这一对奇特的同根树来见证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锁上连心锁，再把钥匙抛入黄河，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陵园西侧，翠竹掩映下，就是光武帝祠了。里面除了光武大殿，还有一棵镇祠之宝：奶奶柏。在陵园内看了那么多千岁以上的柏树，以为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一棵奶奶辈的。它的树干大概二三人才能合抱。树干上有很多许愿者缠的红布条，挡住了铭牌。我问柏奶奶庙的老阿婆，才知道此树已有1961岁了。她的枝干大多已干枯，只有东侧的两枝还生长着绿叶。听阿婆说了才知，原来是1985年，因为几个小孩淘气，在树洞里点火，引发了一场火灾，树险些被烧死。到了1987年，才奇迹般地又长出了两枝新的枝叶。树洞里烧过的黑黑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不由得令人感叹树木顽强的生命力！

告别这位1961岁的老奶奶，我们沐着傍晚的凉风走出了陵园的大门。回头望去，黄昏绚丽的晚霞映衬着挺立于神道两侧的松树，更显出了这里的肃穆，巍峨，让人心生无限眷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