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日记（三）：忆我的姥姥

不知为什么人到了岁数以后就特别爱回忆过往，怀念已故的亲人，我也一样过了花甲之后常常怀念小时候和姥姥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琐碎的、感动的、有趣的事儿。

印象之中我是六岁开始和姥姥在一起住的，因为在四五十年代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几乎每家都至少有五、六个孩子。我们家也是姊妹好几个。爷爷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故去了。奶奶和两个姑姑去了外地生活，妈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们姊妹几个，就让稍大点的我和姥姥一起住。我的童年算是很幸福的，因为姥姥对我疼爱有加。姥姥每时每刻都用她那温暖慈祥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爱呵护着我。我和姥姥的这份情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

我的姥姥是一个典型的旧式女人，也是一位大家闺秀，有着非常好的修养。身材不高、裹着小脚、瘦瘦小小、走起路来颤颤悠悠地挪着小碎步，手里拿着个大烟袋，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双三寸小金莲上，头发每天都打理的一丝不乱，挽着小发髻，又干净又利落，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从来都没有大声说过话。记忆中的她总是穿着藏蓝色的偏襟小褂，裤子大多都是黑色的老式大缅裆裤。裤腿处一年四季都扎着绑腿。整天忙完家里的活再帮我们忙乎，有什么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吃，都留给我们晚辈，无论是自己的亲孙子、孙女、还是外甥都一样对待，从不偏爱。那时我家住在村北头，姥姥家住在后山上，一有空就到我们家帮妈妈缝补洗涮。因为在那个年代生活在山沟的人基本都是用手工做衣服、做鞋子之类的。常常晚上睡醒一觉之后发现姥姥和妈妈还是在灯下做针线活。尽管那时我还年幼无知，但我心里却知道大人的辛苦和不易，同时也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好帮家里干点活。

我小时候好奇心也特别的强，总想着看看姥姥那双小脚是什么样子的，但姥姥从不当着我们的面洗脚，都是等我睡了之后再背对着我们洗。有一次我假装先睡了，等姥姥打开裹脚布洗脚时我就从后面突然起来看着姥姥的那双小脚，把姥姥吓了一跳，然后说“你这个小丫头不是睡了吗？”但当我看清姥姥的那双小脚之后，我的心里难受极了，问姥姥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姥姥说不是一生下来就长成这样的，而是在四、五岁时被大人强行绑成的。我问姥姥走路一定很疼吧，姥姥拿起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说“旧社会女人都兴裹小脚，要不然长大后嫁不出去，如今新社会了，你们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长大后的我就离开家乡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工作了，但每年我都有探亲假。每次回来把东西放家后，就先跑到姥姥家去看看她老人家。看到我后姥姥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又长高了长胖了，眼里含着泪花，只有我能体会到姥姥这是高兴的。而每次当我离家时她无论多忙、无论天气怎么样都会从后山下来送我，站在村口依依不舍目送我，并叮嘱着别惦记家里，在外注意身体。直到看不到我的身影了，她才挪着小步往回走。

姥姥的一生都是勤俭节约、默默奉献的，儿时的那些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在我的心里，姥姥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家永远活着，活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