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牡丹

洛阳城的香满楼，一名横空出世的花魁名叫牡丹。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那夜她在香满楼凭空出现，初次登台她以薄纱遮面，仅凭弹奏一首曲子，就红遍了整个洛阳城。

话说她弹奏的琴音，犹如九天之上的仙音，听过的人无一不沉醉在其中。薄纱之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从来都不曾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身形极美，露在面纱外那双绝美的眼睛，仿佛能够勾人心魄。

她并不是每晚都会登台，每隔三日她才登台一次，而且每次登台她只弹奏一曲就离开。无论底下的人怎么闹腾，她都从不破例。每当这位牡丹姑娘登台那日，香满楼可谓是一票难求。

她越发有神秘感，越受到了更多人的追捧，无数人都慕名而来，而香满楼也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青楼，成为了洛阳城的第一红楼。

无数达官贵人，抬着大箱的金银珠宝，只为请牡丹姑娘入府表演，想一探她的庐山真面目，可无一列外都未得遂愿。

也有许多人心有不甘伺机闹事，但无论多有权有势的人，闹到后来都是一样无疾而终！这也让那些想寻事的人开始收了些心思，这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在香满楼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很庞大的保护势力。

洛阳城的城西边上，住着一位落魄的书生，名叫韩渊。他痴迷于音律，只要他听过的曲子，都能过耳不忘，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古琴。

他在听说了牡丹的事迹之后，狠心卖掉了家传的玉佩，只为了能去会一会，这传说中的牡丹姑娘，琴技是不是真如此了得。

只是他没想到，这牡丹姑娘的票价贵得离谱。他狠心变卖掉玉佩的银子，也只够他买到香满楼最靠后的位置。

韩渊自从那日到香满楼，听过牡丹的琴音后，就把自己视为牡丹的知音。奈何他根本无法见到牡丹，回去后他便患上了相思病。

这日阴沉的天空一直飘着细雨，韩渊在窗前弹着牡丹那日弹的曲子，可是无论他练习多少次，还是只弹出牡丹姑娘这首曲子一两分的精髓。

“叩…叩…叩”院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韩渊想着这样的天气，会是谁来寻他做甚，他不紧不慢地披了件外袍去开门。

韩渊打开院落的大门，门外站着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手持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只见她半纱遮面形态婀娜，面纱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不自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牡…牡丹姑娘？”韩渊惊呆了，他不会认错，她就是让他思之若狂的牡丹。

“公子莫不是怕小女子一介青楼女子，污了公子的门庭，打算让牡丹一直在此回话？”牡丹微垂着头，嗓音犹如空谷幽兰。

“姑娘说的那里话，是在下怕怠慢了姑娘，姑娘若不嫌弃寒舍陋室，还请姑娘里面上座。”韩渊的心狂跳不已，他觉得它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来。

牡丹轻移着莲步，袅袅娜娜摇曳生姿,整个人散着一股圣洁端庄的气质。

“牡丹不请自来，是想亲自将这一物归还于公子！”牡丹说着拿出一枚玉佩，正是韩渊卖掉的那枚。

“在下已经把它变卖了，这怎会在牡丹姑娘处？”韩渊不解的问道。

“公子变卖那日，碰巧被我外出采买的贴身婢女看见。当时听公子说这玉佩乃是家传之物，她就留心看了看。因觉着这块玉佩的成色不错，在公子走后被她买了回来。可巧在她回到香满楼的时候，复遇见了公子。还目睹了公子，把用玉佩刚换来的银子，全用来购买了牡丹的演出票。演出完后，婢女跟我念叨了这件事。这让牡丹甚是感动。而后让婢女几经打听，才寻得公子的居所。如今物归原主，还请公子收下。”牡丹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

“这如何使得，它能被姑娘买下，乃是它莫大的福气，若姑娘真有心，让它常留在姑娘身边吧！”韩渊拱手说道。

牡丹也没有推辞，把玉佩戴在了身上。而韩渊看着那枚家传玉佩，本是韩家用来娶亲的，机缘巧合戴在了他日思夜想的女子身上，他觉得是上天对他的厚爱。

难得有机会，韩渊赶紧向牡丹讨教琴技，在两人一来二去的探讨中，很快成为了彼此的知音。

韩渊感叹香满楼票价太贵，怕是下次再也没有机会得见牡丹。而牡丹笑着答应韩渊，此后每逢她得空，都会来韩家与韩渊商讨琴技，不用他花费半分银钱。

韩渊以为牡丹当时说的，只是宽慰他的话，过后她估计就忘了。没成想三天后的夜里，牡丹真的上门来，这让韩渊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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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聚在一起，难免相互生出情愫。而韩渊也是第一个，看到牡丹真容的人。见了牡丹的真容，韩渊才懂了，什么叫做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两人感情迅速发展，很快就同榻而眠了。

牡丹总是天黑而来，天明而去！韩渊深爱牡丹入骨，他总提想与牡丹成亲的话，而牡丹听了只是笑笑。她说良宵苦短，她只在乎今宵有酒今朝醉，从不奢望来日方长。

韩渊觉得他最近，开始变得有些嗜睡，总会觉得力不从心，而牡丹却越发美得动人心魄！

这日韩渊走在街上，突然被一名道士拦住了去路。

“本道看公子印堂发黑，快命不久矣，最近公子是否有什么艳遇？”只见那道士摸着花白的胡子说道。

韩渊摇摇头摆了摆手，甩开道士大步往家中赶去。

夜里牡丹如约而至，韩渊还是欢快地把她领进家中。

“牡丹你可有，真的爱慕过我？”韩渊看着牡丹认真地问道。

“公子为何如此问，难道公子不相信，牡丹的一片情真意切？”

“我当然相信，那此生为姑娘死也甘愿了！”

哐当一声，只见牡丹手中抚着的琴，断了一根琴弦。

“突然想起今夜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韩郎我们改日再聚吧！”牡丹说完，准备直接起身走了。

这时院落大门被破开，只见白日街上出现的那名道士，手持桃木剑，向牡丹迎面袭来。

“女鬼那里走，待本道收了你！”

“臭道士多管闲事，天下多的是无恶不作的奸诈之徒，不见你去惩恶扬善，专门和幽冥过不去。”

韩渊呆呆地站在院子中，看着一人一鬼打得难舍难分，只见那道士手中的桃木剑，被牡丹劈成了两截。

“你竟然已经修炼到了鬼王，在幽冥也算一方领袖，你不会不知道，若你胡乱伤害凡人性命，必会遭到反噬？”道士问道。

“我可没有胡乱为祸人间，来这里不过是来了结一桩陈年旧事，事了自然就会回幽冥！”

道士看了看一眼韩渊，摇了摇头就不管不顾的走了。

“在下不曾伤害过姑娘，为什么姑娘要来取在下的性命？”韩渊听明白了，牡丹是来找他复仇的。

“今生你确实没有伤害于我，但不代表前世就没有，你不偿命我怨气难消！”牡丹回头凶狠地看着韩渊说道。

“既是韩某前世造了孽，那这世也算不得冤屈，请姑娘动手吧，我甘愿赴死，替前世偿还清对姑娘的亏欠。”韩渊说着闭上了眼睛。

牡丹忆起前世，她本是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因倾慕他的文采，情不自禁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而后他说回家取银子，说要替她赎身，还要明媒正娶她过门做他的夫人。

她每天满心欢喜地等着他到来，没想到她等到的，却是他派人来取了她的性命，来杀她的那人还说，她的存在只会辱没了他家的门庭。

他害她死后怨气冲天，入不得轮回，而他却在伤害她后，心安理得的活着，要她怎能不恨。

她拼命修炼多年，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他的命现在就握在她的手中，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碾死他，可为什么她没有半分报仇雪恨的快感。

牡丹狠狠地劈了韩渊后脑勺一下，他昏迷过去倒在了院中。在下手的那一刻，她还是心软了，她放弃了报仇独自回了幽冥。

“牡丹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有件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马上告诉你。”牡丹才入幽冥，就被幽冥入口的秦晚儿拉着说道。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秦晚儿的夫君是幽冥鬼王，在幽冥是阎王的第一得力助手，也就是整个幽冥的二把手。

他在帮阎王处理一件棘手案子的时候，需要去翻看那人的功德簿，那记录着人们生前所有的功过。他却撞倒了装簿子的箱子，他在整理的时候，发现有本簿子是打开的。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上面记录着，那人害死了多少人，上面竟然有牡丹的名字，本以为只是同名。但他经过核实真的就是他认识的这个牡丹，而害她之人竟然是一名妇人。

这名妇人就是牡丹当时爱慕那人的娘亲，因她儿子闹着要娶一名青楼女子惹恼了她。

而她表面却装作顺从儿子，她说她会亲自派人去赎牡丹，让儿子安心在家等着。其实她让人以儿子的名义，把牡丹约出来，带到偏远的地方后杀人毁尸。

随后还编了一套谎言，说是派去的人，并没有找到牡丹，那些人还听青楼的人说，牡丹已经跟着别人私奔跑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儿子，对那位花魁牡丹一直念念不忘，思念成疾也郁郁而终。

牡丹听完秦晚儿跟她说的这些事，她伤心不已，原来是她一直误会了她的韩郎，幸好她并没有真的伤害他。

“牡丹你去那里，你不会真的把他给那个了吧！”秦晚儿拉着起身要走的牡丹问道。

“我没有下手，只是他被我劈晕在了院子中，我得去把他挪进屋里去，天那么冷别给冻坏了。”牡丹说着飞快地走了。

只是还没有等牡丹出黄泉，她就看见韩渊头上流着血，进入了黄泉。

“你这伤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牡丹跑过去拉着韩渊问道。

“我醒来，知道一定是你下不了手，所以我就自己一头碰死了。现在我已经死了，牡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韩渊一脸深情地说道。

“你这个傻瓜，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牡丹抱着韩渊说道。

韩渊被牡丹带到了，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海，彼岸花的花香味，让他忆起了所有的前尘往事。而他们之间多年的误会，也终于解开了。此后他们也和秦晚儿夫妇一样，留在幽冥做了一对鬼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