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想对您说

文/吉祥花

小时候每当划破手指、从睡梦中醒来、放学回家饥肠咕噜时，只要母亲在，轻轻地喊上一声“妈妈”，便会痛苦减少、被温暖包围、开心满怀。这种依赖如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般自然，毫不做作，毫不掩饰。而面对父亲，却喊不出一声 “爹爹”，似乎只有妈妈会“雪中送炭”，而父亲只会做一个旁听客。更奇怪的是如果母亲走上一天，家里就如寒窑般冰冷，连夜里睡觉也不踏实，还会做噩梦；如果父亲走上一年，也不会泛起思念的涟漪。那时甚至有一个荒诞的想法:父亲是家里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家里只要有妈妈，一切便会安好。

常说“父爱如山”，年少时是体会不到这份深沉的爱。在我眼里，父亲只是一个早出晚归的身影。加之父亲是一个重实事的人，他从不与我们孩子们开玩笑，聊闲事，只与我们说一些他认为的正经事。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田里多打粮食、圈里养肥牛羊，为家庭增收，多满足孩子们的需求就是一个好父亲。见过父亲的同学都说他严肃的让人害怕，并说父亲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其实父亲虽是一个农民却从不说农家粗语，总是和我们柔和细语地交流，在农家算得上一个文雅的父亲，只是与孩子们少一些互动。

他把家庭收入支配全部交由母亲打理，我们和母亲交流接触便会多一些。如果有事需要和父亲商量，往往由母亲代传。先和母亲说了，母亲和父亲商定，由母亲再告诉我们结果，如有没通过的事情，我们也不敢反抗，只遵从决定，不过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父亲都会满足我们的。父亲严肃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柔软的心，所以虽然他和我们交流较少，我们也不会感到冷漠。

但我们和父亲之间好像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距离就是他的威严，虽然他从不与我们发脾气，而我们也从不敢在他面前随便放肆，都会中规中距地遵从，直到现在。父亲是钢，是铁，支撑起了牢不可破的家庭大厦。

父亲在69岁时由于一场脑中风，留下了后遗症，行动不便，言语不畅，但他仍保持着一贯的严肃，默默干活。我们和母亲保持着一贯的交流，父亲在家里的存在仍是一个忙碌的身影，与我们交流更少了。直到他耄耋之年，父亲颠覆了他一贯外在的坚硬。有一次，父亲意外地主动先开口说话了。他对我说：我现在是一个病人，有时吐痰控制不住方向，痰液有时落在不该落的地方，你母亲偏说我是故意的，乱骂一通。父亲边说边委屈地哭了起来，父亲如小孩的表现让我一愣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柔弱的样子。我望着满脸委屈的父亲，又看了看在一旁风轻云淡发笑的母亲，一脸茫然。但潜意识告诉我，父亲不再是顶天立地的大山了，他需要家人的关怀，需要儿孙绕膝与暖语慰藉。俗话说:返老还童。父亲在耄耋之年，操劳了一生的他卸下了俗世的负累与疲惫，返璞归真。我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的“坚硬”是由一种强大的责任所支撑，在家庭风雨中从不曾言累，是多么的坚韧和刚毅，他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风雨半生，我终于读懂了父亲，读懂了父爱。父亲倾尽一生为一家人擎起风雨的大厦，直到弯腰驼背，牙齿脱落，思维迟钝，直到放心地看到我们安稳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接力棒，直到我们变得如他当年一样的钢强，他才允许自己可以柔弱。我也得以明白，每一座”父亲之山”不是生而固有的，他们是由自律的责任心与坚强的意志磊筑而成的。

又是一年父亲节，望着目光呆痴、行动迟缓的父亲，我想柔柔地喊上一声“爹爹”，然后双手环腰，垫起脚尖儿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一声：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