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背脊

2017/5/16 星期二 晴 上了高中，我遇到了一位新的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那微驼的背脊告诉我他显然已经在教育这个舞台上工作了好多年。只是我是一个很挑剔的学生，在相处的很长几个月里，我没有留意下他的任何好处，观察更多的反倒是他的背脊。 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户，我总能看到他背拢着踱步的背影，他一定又在想他的牛顿、伽利略、奥斯特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因为他经常说他会在梦中同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会晤、探讨物理奥秘，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梦中经常梦到，那一定是平日里没有少思考他们。他在院子里的步履很慢，很艰难，也许是又在做什么物理实验，他的脊背不再挺直，可以想见他的脊髓里一定已经被物理知识所充满，因为他已经很深奥，我们须仰视才见。 他上课的热情很高，一个手势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然而我能一直关注到的还是他的背脊，因为物理当中的公式和计算很多，所以板书就显得非常重要，所以他总是背过身去一笔一划却书写那些让人很不理解的物理逻辑，当写道最低处的饿时候，他为了将公式依旧写的很正，他就不得不将那背脊弯成恐怖的“s”,当写道最高处的时候，他又将自己的背脊撕扯得很直，再配合伟大的踮脚才能够将那力的方向画直，所以每节课他都像变戏法一样地曲直着那好像已经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背脊，我就哑然失笑：做他的背脊好难！ 上自习的铃声刚过，老师就进来了，他先是在教室里踱步，然后几步走到放垃圾工具的角落，一手拿笤帚一手拿簸箕朝我坐的地方走来了，他这是要干嘛呢？原来我的桌子底下有好多的纸屑，都是我擦鼻涕后的废物，老师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一眼定格在那些废纸上，然后一笤帚一笤帚地打扫干净了，此时我看不见老师的脸，我唯一能看到的还是他的背脊，那背脊显然已经由于使用频率过高而及早地有点驼了，弯下腰去的样子像一张拉满月了的弓。突然他抬起头来直看着我，我下了一跳，觉得他要近距离批评我。谁知他看了半天我蜡黄的脸说：病的不轻吧！看大夫了吗？吃药了吗？不行就打针或者掉瓶子，别坚持重了……我一时语塞，也就来不及再注意他那曲线美的背脊了，更不能流利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无伦次地“嗯啊”了好半天，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说了些什么。 老师终于把我的污秽打扫干净了，然后又朝另外一个同学的卓下面走去，只见他一直没有抬头，眼睛直奔那些脚下的纸屑。于是他背脊上的那张弓就一直这样被背着，直到将所有的死角都收拾干净了才伛偻着去了垃圾桶，并亲自揭开垃圾桶的盖子眼看着倒进去，这才站直了长舒了一口气，满脸是小孩子般的稚气与疲惫。 那天上晚自习时我突然栽倒在楼道里了，有同学急忙去找老师，老师立马来了，他一把我背在背上，让其他同学在后面扶着，直接朝他的摩托车奔去，到摩托车跟前以后，他又和其他同学一起将我扶直在了摩托车上，紧靠着的他的脊背坐结实了，并多次嘱咐坐在我后面负责我安全的同学要小心了以后，才发动了机器“突突突突”地出发了。他的摩托车走得很谨慎，每过一个下坡，每下一个坑道都要慢了加慢，小心了加小心。我就坐在老师的身后，虽然想努力坐直了却没有一点儿力气，我只好将尽可能大的力都作用到老师的背脊上，那背脊虽则沧桑，但我感受到最多的却是爱和坚强。 安化镇医院距离学校不远，但是老师却走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了医院，他好像已经轻车熟路径直将我背上楼了，还是那弓一般的脊背，只是此时距离背脊更近，我都几乎感受到那背脊的体温了。老师上楼的步子很快，后边负责安全的同学都几乎赶不上那步子了，老师在一边奔赴的同时还一边调整着他的背脊弯度，以便尽可能让我舒服。老师将我背到二楼，直接将我放在了病床上，然后便急急地去敲大夫的办公室。而我却还在想象着老师那背脊的坚韧和舒服，说句实话，我还想在老师的背脊上多躺会儿，因为那儿安全，温暖，舒适，很像妈妈的怀抱，又像孩童时躺过的摇篮。 我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夫来给我量了体温，测了血压，最终的结论是我血压低，再加上学习的压力大，营养也不良，所以导致晕倒，接下来就是开药掉瓶子，是老师拿了药单去取药的，当然也是老师出钱，因为我的兜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钱。当老师拿着药单走出病房的瞬间我的泪水轰然坍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老师太像我的爸爸了，他的慈爱，他的父亲般的大爱，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我的爸爸了，他和妈妈出门打工已经多年，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父爱了，没想到是老师用他的背脊重新唤起了我心中已经枯萎多年的父爱，老师和父亲之间的距离也许不大，因为他们的肩膀和背脊一样，都是那么宽大，雄厚，温暖，有力……老师把药取来了，护士为我打了点滴，老师就守候在我的床前。一直看着那点点滴滴的药液出神、发呆，一会儿我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老师那高大的背脊，老师靠窗子站着，背对着窗外的月光，他也许又在思考那天上的牛郎星和织女星正在用怎样的轨道和速度在围绕着它们的中心天体运动，此时那背脊正对着我，像一堵墙遮挡住了我眼前的黑暗，遮挡住了那窗外的阴风，将我托举在那光明之地，将我养护在那稻花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