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赶个三汇场

█黄河

01

三汇场三六九当场，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我小时候就是这样。

三汇是10万三汇人民的油盐场，所以百年来热闹非凡。那时，只要当场，上至丰乐、涌兴、贵福、岩峰，下至流溪、土溪、临巴溪，甚至州河沿岸的杜市、木头、清河、柏林，都来三汇赶场。把个河街、大井街、劳动街、向阳门、罐垭口、沙湾河边、猪石盘挤得水泄不通。

那时的三汇，三汇区与三汇镇还合在一起，真是大镇呀，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通江、南江、巴中、平昌的干木耳、干蘑菇、胖大海、木材等山货，重庆、成都、达县的工业品，本地出产的竹编、木器、锅罐、特醋、糖酒，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来三汇赶场？因为三汇是水陆码头，交易重镇，货物齐，交通运输发达，客商云集，机会多。所以，要想做生意赚钱多，三汇就是重要集市！当时在三汇买不到的东西，即使你在渠达二县，也未必能买到！

所以，当时三汇赶场的故事，永远常说常新！

02

我们那时要赶趟三汇场，确实不容易。父母得周密筹划，得把田地里的事安排好，得计划好卖什么，买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不至于饿着孩子与鸡鸭猪牛。呵呵，当时的农村就这么啰嗦！

不管是卖鸡蛋鸡鸭，还是葱子蒜苗冬汉菜，都得头天晚上准备好，把那些蔬菜佐料抜好洗净在夜露里养着。倘使下霜，就得在房间里保好暖，又不能捂着。天不亮起床，摸黑吃完早饭，蒙蒙亮出门。从锣岗坝到渡口河过河，沿公路再走10里公路，经过段家湾、大磴沟、玻建厂、醋厂、王坝沟粮站、五金厂，才到了人流熙熙攘攘的三汇镇。只要街坊商店不赶你，不挡别人的生意，你都可以沿街兜售你的鸡鸭鱼蛋农副产品。一边叫卖一边欣赏帅哥靓女，市井风情，是我们年少时的“西洋景”——当然，也是那些年我们内心不可言传的秘密。

赶场饿了，可以在街上买个热油果子或盐锅盔，边走边往嘴里塞。那热油果子虽然有点儿烫嘴，但吃在肚里暖和；那盐锅盔更是麻辣鲜香，经嚼，一个可以吃一条街。

夏天买个冰棍，总舍不得吃，舔一舔，拿在手里继续显摆，直到了化了，掉在地上了才觉得可惜！

如果条件还允许，就可以杀馆子，吃二两小面或包面。那小面是碱面，调料齐全，也麻辣香鲜，总觉得比家里做得更香，呼儿啦撒，连汤全吞进肚里，满足极了。至于包面，很多人还是不大舍得的，偶尔吃一次，就像过年吃汤圆一样奢侈！

至于炒份肉丝，呵呵，一般是有钱的亲戚请客，那就更稀罕和有面子了。至于羊肉蒸笼，多数时候是看看就行啦！不像今天，切面只要小份的，怕要多了吃不完，浪费；包面因为带点儿肉，很多人便自觉不吃了；至于肉丝，呵呵，往往动筷子的人很少。当然，也就自觉没那美味了！

03

河街虽然不长，但永远是最热闹的街，就像流动的海，那些有名的时装店、电器店、百货店、饭店，也大多在这条街上。那些靓男俊女，手操在口袋里，目露精光，在大街上扬长而去，落一背的目光。

三汇，那年头就这样操（时尚）！站在街边或店门口打望，就像这些年在解放碑或春熙路打望一样潮流！

那时我最怕去的是猪石盘，充满着汗味与猪牛的气味，呆一分钟都觉得难受。其次是去食品站卖肥猪。那时的食品站是国营的，所有生猪都要送到那里的屠宰场。那时的食品站很牛啊，说你的生猪是几级就是几级，说你的生猪要饿到什么程度才能过称，就什么时候才能过称。农民们虽然起得很早，也似乎很贪心，要把猪喂得饱饱，只为要多过几斤称，然而总要等猪饿到肚子瘪瘪的才能过关。所以，农民们总是天不亮出门，掌灯时才能回家。冬天的三汇已经很冷了，跟着大人的孩子别无聊奈，瑟瑟索索守到天晚，然后跟着大人回家。如果大人能奖赏一根油条或麻花儿，这一天也就值得了。

我最后一次赶场，是1990年的冬天，挑了一担红桔去猪石盘卖。我的一个同学子承父业在石盘上当老板，收柑子。我上前问：“同学，记得我吗？”他说：“记得，记得！”然后自顾自去了别的地方。同学不像同学，更像陌生人，我受了奇耻大辱，从此闯荡深圳，浪迹天涯，发誓不混个人模人样不回来！

天随人愿，似乎“人上人”了，但青春已经远去，只剩往事依然鲜活！

如今，三汇的猪石盘不卖猪了，大井街不挑水了，向阳门拆了，竹木老楼变洋房了，青石板街变水泥地了，老居民不住达州就住成都了，一代帅哥靓女全老了，只有记忆鲜活着！今天相约去赶场，看到有的人佝偻着背杵着拐杖，那是我们的父辈；腆着肚子半花白的头，那是我们自己；门店招牌都换了，街坊邻居没几个识得，身旁的帅哥靓女全是我们小辈了，瞬间物是人非！

江上没有了云集的船帆，街道没有了拥挤的人流，崭新的街道飘过似曾相识的影子，就像青春潮水流过的潮泥，被太阳晒了很多裂痕，却又有点儿粘脚！

日夜流过的江河水，轻轻地，轻轻地，伴着风，荡过河岸，有点燥热，又有点儿清凉；有点儿涟漪，又有点儿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