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女,人生谁不尿床,不尿床就不是个人,哈哈…

尿 床

一达尔玛苏德.杭卫

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个时候,我未满八岁,随父亲来到江南水乡无锡,第一次见到了那么清澈的河水,那么碧绿的树,无锡话人说的话虽然听不懂,听那语调软软的象唱歌一样,暖暖的。

刚到无锡时是深秋,无锡满城飘着菊花香味,空气有些甜味,就是干得厉害。父亲忽然因历史问题,工作没有了落实,自然没有公房好住,租私房又没有个熟人,母亲工作的厂子里倒有宿舍,但一家子也住不进去,处于居无定所的尴尬。好在母亲有个小姐妹,关系好得很,不忍看我们尴尬,让我住到了她家。那个时候母亲的小姐妹是工会主席,母亲在车间当支部书记,两人老家都是宜兴,况且以前都是军嫂,便让我叫做牛姨。

牛姨,不知是姓牛,还是属牛,高高瘦瘦。感觉除了我母亲外,牛姨是世界上最飘亮的女人了,牛姨对我很好,常常只要我叫声牛姨,便会飞快地从工作的饭单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好象永远掏不完。有时坐在课堂上,听着窗外的风声,真想着立马见到牛姨,不为别的,因为我想吃大白兔了。

说起来也真好笑,刚到无锡没几天牛姨来看我娘俩,那时侯我们还住招待所,姐妹见了面煞是高兴。母亲见我羞羞地躲在身后,一把将我拎到身前,说:快叫牛姨!

我低着头叫了一声:牛姨!

牛姨大声地应了声:哎哟我的大外甥,来来吃一个“说着拿着一根长长的金黄金黄的东西。我瞧了眼,好象是茄子?心想茄子不就是白色和紫色,哪来黄色的茄子,这里的人可真奇怪,茄子非但不烧了吃,要生吃,还是个黄的,莫非坏了变了颜色,想到这,我这小脑袋不免有些生气便大声嚷嚷:我不吃茄子,不吃茄子,这个茄子是生的……”

“茄子?什么茄子?”牛姨瞪大了眼睛,瞧了瞧,立马大声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趴到地上,一手叉着肚子,一手伸出手臂:哎哟喂,你可真逗,真逗,孩子,那是香焦,香焦!

母亲愣了一下似乎醒悟过来,明白了牛姨为啥笑得如此开心,不由得也失声笑将开来,牛姨一手拿好一根香焦,一手将金黄色的皮撕开,一阵甜香扑鼻,露出白糯的肉,说道:孩子你咬一口尝尝,是茄子吗?

我凑过头,用嘴巴轻轻地咬了一小口,软软糯糯甜甜的,很快就下了肚,我抬头望了望牛姨,又转过头看了下母亲,二张充满着慈爱的脸,我飞快地吃下了整根的香焦。从此我记住,好吃的除了大白兔,还有香焦。若干年后,我在无锡已经很习惯,无锡话说得比本地老小还要好时,我那段错把香焦当茄子的趣闻已经成了我童年生活的一个桥段,常常被姨和小伙伴们说笑。

牛姨让母亲住宿舍,让我住到她家,和她家四个儿子一个丫头住一起,我自然高兴。

从母亲的工厂,没着古运河向西走,走过清名桥,继续向北至永泰丝厂,爬过大公桥,来到古运河的东面南下塘,一条窄了许多的石子街很长很少长,在两边的民居夹杂中会看到古运河水流淌,走过东风桥,经过大码头弄、利民弄,便来到泰昌弄了,牛姨家就在这条古弄的尽头的小河边旁。

弄堂口的老虎灶上排着红蓝绿色塑料热水瓶,等着泡水的人们拎着热水瓶不断地搓跺着脚,热气四处飘散着。向前迈进弄堂,古青砖夹杂着赫色黄石的围墙,残留的石灰浆斑驳得让弄堂在高高的水泥电线杆时显得又窄了许多,走了大约一百多米,便看到几幢青砖白墙的楼房,和一排排两层小楼,房的东边是一条小河,房的前面有个很大的土场子,那是小孩疯狂的地儿,牛姨家就靠小河边上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木栅加黄石垒起的矮围墙,一丛丛紫红的菊花伸出身子越过围墙,迎风盛开着,院子里绿色的丝瓜黄色的花,蜂儿上下飞舞着,充满了田园味。

牛姨的丈夫是退伍的军人,也是高高瘦瘦的,长期戊边落下了一身毛病,在一个化工厂当车间主任,常日班。牛姨生了四个儿子一个丫头妹儿,丫头和三儿是双胞胎,只是早出生了5分钟,便卡在中间,有二哥二弟,五个孩大多相差2一3岁一个,其中三儿、妹儿和我同岁,况且同一天出生在同一个妇产院里。

那时候牛姨家老大、老二已经上学,四儿还小,我和三儿、妹儿既将上小学。牛姨家是私房,二层小楼,不太大,按现在看也就100多M2面积,那个年代生活要求不高,家里基本没有卫生间和浴室,进门一个厅堂,一张长条桌加上八仙桌,2张南宫椅,另外加上几张方橙、长橙。有客人会客,一家子吃饭全搁里头了。要洗澡了,门一关,放上一个大的木脚盆,放上温水就是澡盆子,一个洗完加上些热水,继续下一个,就变成浴室了,一盆水要洗全家人。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没有专用的卫生间,在楼梯下,放上一个马桶,早上拎到公厕倒掉,把马桶放到太阳下晒干,有楼的人家一般也会在楼上放一个,或者买个夜壶,后来嫌夜壶不方便,便改成用痰盂了。楼下一大一小二个房间;上了楼,也是南北各一间基本差不多大,只是朝南的房间南面开了4扇窗,西边一扇窗,而北边的房间在北墙只有2扇窗。

我真的很喜欢懒在牛姨家,太热闹了,那时太小,还不懂得那就叫氛围。吃完饭,大的做作业,小的们便会到门口场子上和里弄的小孩一起疯玩,直到牛姨叫我们,才会依依不舍地回家睡觉。

白天玩得疯,晚上睡得香。

牛姨夫妇和妹儿住在北边的房间,大儿住楼下,二儿、三儿、小儿住南边房间一张大床上。

洗完脚,上得床,小孩自然又是一番嬉闹,直到牛姨把灯关了,还会悄悄地搞些个小动作,高兴了便会“卜吃”一声等将起来,牛姨马上会大咳一声,孩子们便会立刻收敛了声响闭上眼睛。

小儿的睡觉往往会在中延续着白天的游戏,睡在软绵的床上,被子散发出太阳的清香,我、二儿、三儿一床,稍稍玩了一会儿,便进入梦乡。我梦见了一望无边的草原,落日里的沙漠,发出阵阵骚味的骆驼吐出白沫,远方裹在白云里的悠扬的马头琴声,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起来。

“哎哟,哎哟”二哥嚷了起来,“谁尿床了,尿床了”我和三儿被惊醒,揉着睡意朦胧的眼,说了句“谁……尿床啊?”三儿倒下了又睡着了。

牛姨闻声走过来,拿了块毛巾,掀开被子,看了下说道:尿了不多,快睡吧。说着用毛巾填在尿湿的地方,对二哥说,“你和他俩掉个头,你睡这头吧!”

天亮了,起床了,隐约闻到一丝骚味,床单上一小滩黄黄的尿渍。

牛姨问道:你俩谁尿床了?

三儿和我都低下了头,三儿有尿床的毛病,我呢?早起想起我在梦中好象冲着沙包撒了泡尿,内裤好象有些味道。三儿说“姆妈,我下次不皮了,……“低着个,看着地下,鞋尖抵着地晃着。牛姨笑了下道:知道就好,不要人来疯。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再尿床,就要让他头顶着被子,到院子里去晒干它,让大家都知道是个尿床坯。‘’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三儿的额头,又看了我一眼。

下午下课回牛姨家,看到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和填被上那些个隐约的黄圈圈,我放下了那颗对自己怀疑的心。

一会儿三儿,妹儿回家,拖着四儿和邻家伙伴又是一阵撒野,小孩子都是属狗的,没记性。早就把早上对牛姨的保证忘了一干二净。

到了睡觉时刻,二哥说他要做作业,要向大哥请教,让四儿和我们睡。牛姨没吭声,倒把小四高兴地跳了起来。

小四非得要和我一头,说要听讲故事,三儿一头。躺在床上,我和小伙伴讲起了我过往的有趣的故事,我自认为很精彩,但小四却早早地睡着了,忽然发现三儿今天居然光了庇股睡觉。一会儿听得牛姨说:睡吧。于是各自进入梦乡。

似乎听到牛姨在叫起床了,起床了。二哥过来掀开被子,一阵骚味,床单上一大滩尿渍,我和四儿低头一看,俩人屁股后面都有些湿,一同望了望三儿,而三儿的裤叉上却干的,俩人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说道:你尿床了!尿床了!三儿快速地穿着裤子,小四儿急了: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三哥对吧!三儿已经下楼了。

二哥叹了口气,“尿床坯,尿床坯”。牛姨过来看了下,笑着说:都不是你俩,也不是三儿,是老鼠尿的,你俩谁在枕头下藏吃的了。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也是三儿所为,如果是我和四儿,那绝应该是前面湿了,而不是后面。牛姨边说边换掉下了床单,转身扔到木盆中。

这样过了几天,三儿放学了也不再和我们一起躲猫猫,也不喝水,半夜,牛姨总要叫他起来尿尿。一段时间,平安无事,我呢也回家了。

转眼进入了冬天,南方的冬天虽然气温没有北方低,但冷得钻骨透心。一场雪过后,屋檐下悄悄地生出了冰凌,在阳光折射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太阳硬是生出一圈一圈的光晕,软软无力,不算大的夹着阴冷嗖嗖由着脸,小孩的脸冻得通红,流着鼻涕,进入夜晚,太阳循去,月儿躲云,白天堆起的雪人,在黄色的路灯下拖长了影子,一阵风掠过,居然有些些呼啸声。

除夕夜,牛姨邀我全家共度除夕。我自然兴高采烈,父亲因为所谓问题已查清,组织结论作一般政历问题处理,正等待工作按排。头上的帽子脱了,心情自然轻松,姨夫和父亲因为共同的从军经历,喝得性起,母亲对牛姨一家充满感激,一杯杯敬着酒。后来,父亲醉了,母亲扶着父亲回去,我呢,当然住在牛姨家。

因为过年,因为新年的好吃的东西,新年的新衣服,新年的大白兔奶糖,小孩子兴奋及了,一直不肯入睡,那时候没有电视机,只有广播,收音机也很少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牛姨在收拾碗筷,姨夫在准备守岁的零食,大哥和二哥拿了扑克在算24点,三儿、梅儿、四儿、我在拍洋牌。

吃过、玩过、闹过,洗洗睡了。睡在牛姨家松软的被窝里,脚底下是灌满热水的汤婆子,暖暖的,很快进入梦乡。

我梦见了外婆家的小河, 曲曲弯弯、柳树摇曳,外公手上拿着渔叉,小河中鱼儿慢慢游弋着, “嗖”叉飞了出去,河边一泓鱼血荡开。我又梦见我沿着河边下去拿鱼,突然窜出一条很大很大的鱼,长着一张人脸,我吓了一大跳, 尿紧,赶紧跑,人鱼在后面追,跑啊啊跑,不知跑了多少路,我见着开满狼毒花的草甸子,头上飘着白云,马儿在跑,回过头去,那人鱼早不知踪影,我松了一口气,看到了草窝里的蚂蚁,一泡屎冲将过去,热气腾腾……

“尿床了,尿床了”三儿推了我一下,我猛地醒了,看着床上一大滩尿和湿漉漉的内裤,尴尬地不知所措。

牛姨闻听三儿的喊声,赶紧跑过来,便嚷着让姨夫拿填被换掉,拿了条三儿的短裤,过来让我换上,一边笑着说:哈哈,有才有势,一年到头,没事好兆头,好兆头“说着摸了摸我的头,没事睡吧,睡吧!我低着头红着脸重新钻进被窝,一会儿姨夫又拿了一个热盐水瓶唔着,我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敢睡去,恐怕再一次尿床。三儿爬过来凑在我耳边问我:那次尿床也是你吧。我真的记不清楚,没法回答。

第二天一早是大年初一,我还没起床,隐约听到牛姨在关照小孩们,尿床的事待会儿谁都不能再说,在家不好说,在外面更加不准说,谁说了我要打谁庇股的。我的眼里一热,起不了床。

门外的迎春炮仗已经很响,雪后大晴天,太阳透过窗户射进来,暖暖的。

“拜年了,拜年了”我听到了我父母亲的声音,一骨碌爬将起来……

尿床,婴儿是高兴,少年是尴尬,成年是病,老人是无奈。无论男女,人生谁不尿床,简单地说,不尿床就不是个人。哈哈,哈哈,关键啊,你懂得的。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3-17

标签:黄石   姨夫   弄堂   无锡   梦乡   茄子   美文   会儿   被子   小孩   床上   房间   父亲   母亲   男女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