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奶奶在下公车的顷刻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撞倒在地,轻微脑震荡,肢体多处损伤,住了院。
我捧着花去探望她,看见从她病房出来的拐角处,铺了张锈迹斑驳的简易病床,上面躺着个老人,时值盛夏,他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小腿露在外面,全是曲张的静脉,整个人薄得像一张纸。
他没有昏迷,一张风烛残年的脸定定地张望着,嘴里不住喃喃,
“脚趾甲,指甲。”
我看向他的脚趾,因为太久没有修剪,粗糙凌厉的指甲深深勾嵌进了肉里,周遭都是散不开的淤血,紫红一片。
我找到护士工作间,招徕了一个小护士,跟她说,
“能不能帮那个老爷爷剪下脚趾甲,长进肉里了,他疼。”
那头没好气地说,
“他付不起医药费,马上就要出院了,这个不在我们的照顾范畴之内。”
我没办法,只好下楼,买了一把指甲刀,蹲在地上帮他剪指甲。
又厚又硬的角质,生拉硬扯,掰下来一手腥臭的粉末。好容易剪干净了,一不小心,削下一小块肉来。
我慌乱地擦拭着污血,一边忙不迭跟他道歉。
老人只是驯顺地躺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副没有脾气,不会难过的样子。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遇见过他。
一直以来我以为绝望是挣扎,是松懈,是咆哮,是奔涌而出的狰狞一片。其实不是的。
真正的绝望让人心平气和。
页面更新: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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