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文学:南京黄芝兰散文|父母的爱情

#头条情感#父母的爱情

文/黄芝兰

水城文学:南京黄芝兰散文|父母的爱情

男的把女的抱回家,这就是父母简单的婚礼。那阵子,家里把田地典当了出去,在街上开了一爿油坊,父亲脸上几点麻子,满身的油腻,被人喊叫“油坊鬼”。日本佬突然来了,飞机贴近房顶飞旋,闹得日夜不得安宁,父亲在新婚不久就去溧阳山区谋生。家中结婚置办的镂空雕花木床剩下母亲一人睡在上面,有时醒着,有时睡着,似梦非梦。

祖父是本地有名的秀才,且是一族之长,但对于耕读的传统家庭来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父亲上学。目不识丁的来到山里,很快认匪为干爹,戴墨色镜,骑一头毛驴下得山来。偶有回乡,村里人也多是羡慕,则是苦了母亲独守这村中独大的徽式建筑祖屋,夜夜防着盗贼。

屋后有棵硕大的榉树,乌鸦在上面做窠。乌鸦并不是丧鸟,也下蛋孵子,母亲则称“瓦雀”或叫“老鸦”。就在这兵荒马乱年代,大哥和大姐相继降生,屋里多了些生气。父亲也骑着驴子回到家中,得意地看着孩子们。窗户外是一条小巷子,祖父捐钱铺就的青石路,南北通向,日夜有人踩踏或雨滴;“申报纸”糊着的木格窗棂,被风吹得凄厉的响,交织在一起。

二哥六岁时不幸夭折在母亲怀里。虽然父亲平日脾气很坏,甚至粗口骂人,此时,双臂搂紧了母亲。一刚一柔,生活能够理解,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看似细小的事。压力下,不在乎老天爷不睁眼,父亲又去了县城第一家合营工厂——粮油加工厂,离家不过二十多里地。

父亲每礼拜六晚上就会急行二个小时回家的,俩人在帐篷里轻轻说话。

母亲:“你是顶梁柱,我死你前面多好!”

说到死,两口子又没有了言语,仿佛天就塌下来,把花雕床也压得吱吱响。在这个村子,父亲有固定的收入,送大哥进了学堂,且按族中辈分的字取了大名。村里人都不知道母亲的名字,习惯了喊“下塘佬”(母亲的娘家是下塘村)。

我在三年自然灾害之后,文革之前降生,不知道父母老来得子是幸事还是祸事,谁也说不清楚?大姐、大哥、二姐、三姐被移到另一张床去睡,我享受着独宠,夹在父母之间依旧睡在那张镂空花雕木床上。

母亲好像只会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父亲显得不耐烦,在凳子上敲着长烟袋杆:“古今,古今,屁股上打个补丁!”母亲又不语,去一旁缉着鞋底,月光晒在她脸上,很静。

父亲不识我带回家的作业,佯装威严:“孱胚!考试不合格。”这“孱”倒有些学问,意思说我是不用功,以后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母亲接上说:“宝贝,你以后要得彩头!”这“彩”又有学问,因为优秀,以后而被喝彩。

就这样,父母又为我红脖子,觌面争吵起来。李敖曾说:“不为脸红,就为眼红。”但父母永远不会眼红,在一起过日子,碰碰磕磕或是爱情的插曲。父亲又赶着上路去上班,我则奔向母亲,目送父亲远去。

我至今不怀疑父母的爱情是纯洁、神秘、又是这般朴实和坚挺。他们争吵又和解,和解又争吵,不需要任何人从中干预。爱情就似造房子,俩口子筑室道谋,有主见和没主见,风风雨雨就是五十年。我们长大以后,也没有给父母举行任何金、银、铜纪念仪式,甚至后来也没有补一张结婚照片。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围着锅灶,看见粥鬻漫出锅沿,是这般稠黏浓厚。

月亮仍旧照进屋来,镂空花雕木床更是浸洇时光,漤出那些苦涩和陈腐,愈发精神来。

如今,我在院子里栽下葡萄,仿佛让他们的爱情也顺着藤蔓攀爬到天上,又在七夕回到人间。天上“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人间“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水城文学:南京黄芝兰散文|父母的爱情

简介:南京市高淳区人,作品散见《中国文艺家》《湟水》《苏州文学》《一字街》《香港流派》等几十家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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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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