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花里的父亲》文/蔚蓝

（一）

乌云压顶的日子

您从不看天

一尺宽的刨床上

埋头推着沉重的岁月

白色的刨花

散发着淡淡的清苦味

还夹着一丝苦涩

一卷一卷

从您手里跳出来

在身后堆成了一座山

（二）

阳坡的草

黄了又绿了

一茬一茬在交替

那个没有父亲的大家庭

您长兄如父

撑起了两辈人的天

从十几岁拿起推刨

再也没有停过

苦难的日子里

您用那把磨平棱角的推刨

推出了一家子的活路

（三）

为了把坎坷的日子

推的平坦些

您将腰身弯着

尽量压的一低再低

低得快要被

洼顶上的蒿草淹没

一截截顽木

在血泡和汗水里

被您推的平整体面

像家人的脸

（四）

一件件家具

一座座的房子

还有一口口棺木

像您手里打磨出来的艺术品

曾经那双稚嫩的手

已长满厚厚的

穿不透风雨的老茧

像村口那棵

历经沧桑的酸果树

岁月把风霜

刻进了每一道褶皱

依旧在艰难的支撑着

（五）

后院的杏花

开了又落了

那双补了又补的千层底

踩穿了一个个日出月落

也踩穿了方圆几十里的村巷

背上的木工箱

一天比一天沉重

那里盛满风雨和担当

庙地里的油菜籽

开始收割了

您的腰身

又弯下去一截

（六）

老家门口

那棵老槐树

槐花正开的繁花似锦

父亲老了

像那把破旧的老推刨

饱经岁月摧残

静静地

坐在槐树下

像一樽佛

一片片花瓣

轻轻地落在您身上

携着花香

拾起肩头一瓣白色花朵

凑到昏花的眼前

您反复端详

那带着清香的白花

像极了这一生推过的刨花

您抬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