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爱情叫：“我爱你，关你什么事？”

（1）

张爱玲的《沉香屑：第一炉香》，讲了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葛薇龙的故事。

薇龙一家为了躲避战事从上海移居香港，薇龙进了香港南英中学上学。两年后，香港物价上涨，薇龙爸爸的积蓄难以维持一家人在香港的生活。父母盘算着回上海，薇龙不愿半途而废放弃学业离开香港，但生活费、学费都没有着落，只能去求在香港生活了多年的姑母。

薇龙的姑母年轻时不肯嫁给兄弟们给她找的人家，

嫁给了香港商人梁季腾做小，因此与家人的关系绝裂。

梁季腾死后，薇龙的姑母得到一处别墅、一大注现款，但得到大笔遗产的事只是传说，事实上，薇龙的姑母做了交际花，养着一群丫鬟仆人，靠周旋于不同的男人维持着浮华的生活。

薇龙第一次上姑母家，就证实了外界的传言，姑母名声不干净，家里满是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

薇龙心里抵抗了那么一小会儿，却还是因为学费、生活费的事低声下气求姑母帮忙，并且天真的想，她跟姑母来往，只要行得正、立得正便不怕外人说闲话，将来还可以寻一个喜欢的人、一个清白的人家。

姑母答应了让薇龙住在自己家，其实她另有打算，她已渐渐年老色衰，她需要一位接班人，而恰巧薇龙自己送上门，这送上门的可造之材、这未来的摇钱树她不可能不要。

（2）

刚开始的时候，薇龙白天上学，下午放学回来参加姑母的应酬，姑母拿薇龙招揽男人，却又不允许男人接近薇龙。

薇龙在姑母的宴会上认识了浪荡子乔琪乔，乔琪乔是中英混血儿，是他老子乔诚爵士十多个儿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乔琪乔在乔家没有地位，没有继承权，自己又不上进，虽生长在一个大家族，却长年手头拮据、打着饥荒。

要命的是，薇龙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乔琪乔，乔琪乔翻墙进入梁太太家和薇龙幽会，完事后又顺手牵羊和丫鬟睨儿偷情。

乔琪乔和睨儿偷情被薇龙发现，薇龙因此和睨儿使气，这一切被姑母看出了端倪，经过盘问睨儿，梁太太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薇龙知道被姑母抓住了把柄，嚷着要回上海。

（3）

但薇龙已经踏进了姑母营造的浮华世界，她从一个单纯的女学生变成了初露头角、风头正盛的交际花，再让她回到从前那种清苦、寂寥的生活已不可能，适时的一场病成了薇龙不愿回到从前生活环境的借口。

乔琪乔懂得怎样征服妇人的心，薇龙、丫鬟睇睇和睨儿，凡是梁太太身边的出色人材，全被他一网打尽。但偏偏薇龙这个傻丫头对他付出了真心，明知乔琪乔这样的浪荡子托付不得终生，还是一意孤行。

对乔琪乔的爱成了薇龙进一步堕落的催化剂，为了留住薇龙，姑母找来乔琪乔，威逼利诱，要乔琪乔娶了薇龙。

乔琪乔没有钱，又在花街柳巷享福惯了，自然知道娶了薇龙的好处。因为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不上他这种在家族中没有地位、没有继承权，自己又没丁点本事的人，娶个小户人家清白干净的女儿，他又养活不起。

娶了薇龙，靠着薇龙的年轻、资色和刚刚被梁太太调教出来的些许手段，他可以舒舒服服吃上七八年软饭。

梁太太做为薇龙的姑母，一点没为自己的侄女着想，倒是早早为乔琪乔想好了出路。

小说中的梁太太对乔琪乔是这样说的：“当然，过了七八年，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在英国的法律上，离婚是相当困难的，唯一合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对方犯奸的证据，那还不容易？”

有了梁太太这样可靠的同盟军，乔琪乔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事。他和薇龙很快地宣布结婚，俩口子婚后住进了梁太太家里。

（4）

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给了梁太太和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乔琪乔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薇龙也有快乐的时候，譬如，大年三十她和乔琪乔单独去湾仔看热闹，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摊子上的陈列品，笑着、闹着，说着一些闲话。只有这个时候，不用替姑母弄人的薇龙才是乔琪乔的，不去寻欢作乐的乔琪乔也暂时是属于薇龙的。

乔琪乔良心大发现，大谈他和薇龙之间权利和义务的分配，觉得由薇龙卖身来养活自己，对薇龙来说太不公平。

薇龙笑道：“我爱你，关你什么事？”

湾仔的热闹背后是残酷的社会现实，路两旁卖身的女孩子成群结队，醉醺醺的英国水手将薇龙也看成了站街的妓女，纷纷涌过来，乔琪乔一把把薇龙拉到车前，推了进去，两人逃也似的开车离开了。

乔琪乔边开车边笑道：“那些醉泥鳅，把你当作什么人了？”

薇龙道：“本来吗，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

乔琪乔腾出一只手掩住薇龙的嘴道：“你再胡说”。

薇龙笑着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怎么没有分别呢？她们是不得己，我是自愿的！”。

汽车驶入了黑沉沉的街道，湾仔的热闹被抛在了车后，乔琪乔和薇龙陷入了沉默，当初的选择对与错已难以辩别，薇龙在黑暗中似乎已经窥见了自己人生的结局，她偷偷哭了。

薇龙靠卖身来养活爱情，她的行为自有一种悲壮的意味在里面，在乔琪乔面前她是卑微的，同时又是自豪和骄傲的，她依仗自己养活着喜欢的男人，尽管赚钱的方式说不出口，但她靠钱在这个男人面前挺直了身板。

姑母和乔琪乔的合谋薇龙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世人的多少惋惜和同情抵不过她自己的“愿意”。这种无底线的自我牺牲换来的爱情，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快乐。

世上有一种爱情叫：“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知道，旁人无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