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菁茵
这条路,走了多少回,已记不清了。
童年时,它便已经存在,是驴车日复一日碾压后形成的土路。刮风时黄土阵阵,下雨后,一片泥泞。但因为它是通往国道的一条捷径,所以总是车马喧嚣、人来人往。
那时,村里没有通班车,大家进县城都得通过这条路到几里外的110国道上去等车。最早时父亲用自行车或毛驴车(再后来是摩托车和四轮车)载着我们,沿这条路前行。
坐在车后座上的我们,常常被车尾扬起的黄尘浇得灰头土脸。但我们并不郁闷,相反,被路两边的风景深深吸引。
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庄稼,不时有小鸟呼啦啦飞起,又雨点般落下。春天时,充满生机的田野覆上硕大的绿毯,一眼望不到头,羊肠似的小路恍若镶嵌在绿毯上的花纹。
夏天时,错落有致的庄稼如两道屏障将小路遮掩得隐隐绰绰,从远处望,小路被淹没在植物中。秋天的小路最是丰盈,令人兴奋。路边的葵花成熟了,垂下沉甸甸的脸。我们会跳下父亲的车,揪一盘葵花嗑着吃,一边嗑一边跑,洒下一路瓜籽皮、一地小脚印,还有一串串笑声。
父亲将我们送到国道边,叮咛一番后原路返回。我们便站在国道边,一边嗑瓜籽,一边望着父亲佝偻着身子,在一泡黄尘中越走越远。这个场景,成了特写,深深定格在我们的记忆中。
当时,最愁的是下雨。一下雨,这条路便积满了水,坑坑洼洼,十分泥泞,车子根本没法骑,我们只能卷起裤管,趟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等到了国道边,两脚沾满泥,裤腿上也是泥点斑斑,上车前,乘务员会着急地一再提醒我们蹭掉脚上的泥。
这种路况一直持续到我去青城求学。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对这条不起眼的乡村小路充满了思念。晚上躺在宿舍里,心却游离回家乡,梦境总在这条路上蜿蜒,梦中的我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远远地望着小村热泪盈眶。
那时手机电话在乡村还未盛行,与父母联络很困难。有好几个假期,我都是从青城坐十几个小时火车(那时有一趟慢车,能摇整整一天),然后坐班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倒车从国道下车。
而后,背着硕大的包裹,沿这条小路步行回家。踩着熟悉的黄土路,望着远方亲切的小村庄,我的脚底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等我参加工作时,这条路被拓宽了,并覆盖上了一层薄沙,压住些许黄尘,情况好转一些。
永远忘不了我出嫁的那天,当车子载着我离开小村,我的目光流连在这条路上,我不住地回头望望,望生我养我的小村,望依依不舍的父母,不觉泪眼迷朦。
从此,这条路,成了一条坚实的纽带,一头系着父母,一头拴着我们。每逢周末,我会骑着我的小电驴—那辆嘉陵摩托车,兴冲冲回家。路两旁的庄稼、树木,俨然是熟悉的老朋友,列队欢迎,向我致意。
几年前,这条路改头换面,变成了一条平整的小油路,一直铺到了父母的大门口。村里,也通了班车,乡亲们在家门口就能搭车进城。大家再也不用担忧刮风下雨了,我们回村看父母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如今, 新农村建设的春风,令小村焕然一新,这条路也被重新整修、规划,路两侧种满了树木和花草。乡村的路越来越美了,美得像一幅延伸的画。
此时,驾车行驶在这条路上,心境虽已不同,但我依然迷恋这一路风景。密密匝匝的蜀葵镶嵌在路的两边,正开得纷纷扬扬。
夕阳西下,大片的晚霞燃烧在天际,车玻璃上镀上一层金光。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结伴齐飞。天色已晚,它们要归巢了,而我也马上到家了。
路的那头,是养育我的小村,家中,母亲正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世上的路,有千万条,而回乡的路总是如此温暖。
(初稿写于2013年10月,2020年7月修改发头条)
[作者:菁茵,居内蒙古巴彦淖尔市,文章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喜欢在自然中放飞、文字中迷失的小女子。]
页面更新:2024-0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