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四记（三）

候场的时候，其他同学嘻哈、运气、走动、模拟手势。他对着墙，拿着修改成花脸的两页演讲稿纸，喃喃自语，消瘦的脸上凝重严肃，眼神丝毫没有在意周围动静，耳朵也没有听到任何调侃、讥讽似的。西服紧了些，领带把喉结挤得冒尖儿。

轮他了。低着头通过过道，站到讲台的时候，他的腿软了一下。抬起头一觑，台下人群乌压压的，一双双雪亮的眼珠子，无声地打量着他，瞬间把他送入一个无限下行的漩涡。手在哆嗦，他想把讲稿摊在讲桌上，但是讲稿跟上了胶一样，粘在手心儿。他双手捧起这单薄的两页纸。汗水自然在额头、前胸、后背肆意蔓延。他想起了什么，把瘦薄的前胸往前顶了顶，胡乱地狠狠的咳了咳嗓子，环视一下，开始念稿子。

人们都听出来他在模仿教导处主任。

他开始时的语气极其相似。那种凭空而至的热情，那种无意强化的自恋，那种自以为得的把戏，那种强势不归的威胁，从他拿捏的腔调里滴滴泄露。慢慢的，到底难以深入主任的内心，没有悟透一个中年男人的智慧，他的模仿迹象越来越表面化。所以，自然破绽百出。他有意加重每一个字的语气，把句子弄的根本不像句子，而像是坎坎坷坷的马路。慢悠悠拖下去的长音，像是臃肿不堪的朗诵。模仿中流溢的权威感，又如此脆弱易碎。甚至，挥舞的手势，像极小孩子的游戏。偶尔地，一个两个骂人字眼——，被他认真地吐出口。在众人疯狂的笑泪、讶异、惊愕中，他陷入自我的癫狂之中，滑稽地演讲，不，表演着。他似乎毫无知觉。

从了恐惧的对象，也许，这是最放松的方式。不必用心，不必用脑，甚至自己不必存在，再没有这样物美价廉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