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聊一聊这位唐朝诗人的高考

又迎来一年一度高考的日子，每年这样的日子，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同时也引发曾经参加过高考的人太多的感慨。

其实，相比于今人，古人对高考的重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儒林外史》中那个周进周学道，为了考进士一直考到了六十多岁，当然，更为我们熟知的范进，也在五十四岁那年终于中了进士。这样的年龄，放在当年，有的人很有可能都做了太爷爷了，而周进和范进还在热衷于了科举考试，实在是可叹又可悲。吴敬梓讽刺的笔法真正是用到了极致。

今天，我们来聊聊唐朝大诗人孟郊的“高考”，没错，就是那个写过：“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孟郊孟东野。

孟郊，湖州人氏，幼年丧父，母亲拉扯着他和两个弟弟一起过活，可能想象，一个失去了经济来源的家庭，寡母带着诸多幼子，日子一定过得相当艰难。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尤其是那个年代身为长兄的孟郊，通常也会特别孝顺，特别听母亲的话，视母亲的话为金科玉律。

所以，韩愈在给孟郊写的《墓志铭》中就提到：“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师，从进士试，既得，即去。间四年，又命来，选为溧阳尉，迎侍溧上。”

韩愈所说的年几五十，是指在孟郊四十六岁那年，终于考中了进士。韩愈老师比较客气，没去揭孟郊的老底，其实，在此之前，公元792年，孟郊第一次到京城应试，没考中，书中记载为“下第”，也就是在这一年，比孟郊年轻十七岁的韩愈考中了进士。四十二岁的孟郊没有考上，二十五岁的韩愈考上了。第二年，孟郊又参加考试，仍旧是“下第”。

这两次不中，对孟郊的打击可想而知。孟郊有一首诗，叫做《长安羁旅行》，大抵就是描写自己两次不第之后的愁苦状态的。

长安羁旅行

孟郊

十日一理发，每梳飞旅尘。

三旬九过饮，每食唯旧贫。

万物皆及时，独余不觉春。

失名谁肯访，得意争相亲。

直木有恬翼，静流无躁鳞。

始知喧竞场，莫处君子身。

野策藤竹轻，山蔬薇蕨新。

潜歌归去来，事外风景真。

十日一理发，当然不是今人的理发，而是梳理他的头发。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头发自然不能随便剪。长长的头发久不梳理不清洗，里面落满了尘灰，估计那个年头也没有飘柔海飞丝之类的，用现在的话就是蓬头垢面的样子。因为没有钱，吃的是粗茶淡饭，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有饮过几回酒。物换星移，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花红柳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落魄之人却无法感受春天的气息。想象着那时候，在破旧的小旅馆里发呆的东野先生，感伤地来上一句：春天到了，可是，属于我的春天在哪里呢？

孟郊在长安参加的科举考试是在秋季，而放榜却要等到春季，这首诗就是写自己在等待放榜时的感受。穷困，又有些麻木，考不上，无人问津，门前冷落，眼看着那些考上的人得意洋洋，别人争着来拜访，这是何其大的反差呀！

所以，当孟郊四十六岁那年，奉母命第三次赴京赶考，并且终于考中进士之后，一朝得意，扬眉吐气的样子，就不足为奇了。

登科后

孟郊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年的龌龊不堪、被淹蹇住了、蓬头垢面的样子已不值得一提，就这样将这一切抛诸脑后吧，如今我金榜题名皇榜高中，终于可以一舒胸中的抑郁之气，不如乘着这春风，骑上高头大马，奔驰在长安街头，我要一天之内看遍长安的美景，也让全长安人一睹我这新科进士的风采。

只有经历过这样强烈反差的人，才会写出这样狂放的诗来吧？如果你没有听说过孟郊的经历，当你第一次读到《登科后》，一定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在韩愈的笔下，他评价孟郊的诗：“及其为诗，刿目鉥心，刃迎缕解，钩章棘句，摇擢胃肾，神施鬼设，间见层出。惟其大玩于词，而与世抹摋，人皆劫劫，我独有余。有以后时开先生者，曰：‘吾既挤而与之矣，其犹足存耶！’”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孟郊写诗雕琢词汇，语句惊人，往往令人触目惊心。条理清晰，语句瑰奇，佶屈聱牙，耐人寻味，构思精巧，用心非凡，不露痕迹，令人拍案称绝的佳句层出不穷。先生专心于研究文学创作，把世俗名利视为粪土。有些人劝先生可以在功名利禄上下点功夫，他却说：“我已把功名利禄让给别人，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既然是写墓志铭，总是要将人拔高一点，所以韩愈说孟郊不仅诗独树一帜，对功名也全然不在乎，没什么可留念的。我以为不然，如果他不在乎，就不会在四十多岁高龄的时候连考三次，也不会在一朝终于考取功名后迫不及待地写下《登科后》这样的诗句。

可惜，即便是登科后，孟郊也没有当上什么大官，先是担任溧阳县尉，也就是一在县长领导下管理一县治安的官。县长才是九品芝麻官，县尉是什么官也就可想而知了。孟郊显然对此职务很不上心，工作也多有耽搁，后派一人协助他工作，又分去了他一半的薪水，可谓雪上加霜。后来，经人举荐，升至大理评事，唐朝这份官职为从八品，只能说比当初的县尉稍稍好了一些，这就是孟郊这一辈子当到的最高的官职了，这与当年他考中进士后写下的《登科后》后“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形象，是多么大的反差啊！孟郊最终也是在这个职位上病逝，终年六十四岁。

纵观孟郊的一生，两次不第后第三次终于高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高中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工作，感觉蹉跎了一生，再次形成巨大的反差。

明天，又到了莘莘学子高考的日子，今天发这样的文或许有点煞风景。但是，我想说的是，考不中不必气馁，或许像孟郊那样转眼就有了好运。考中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毕竟人家孟郊登科后仍旧不得志。能够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个，才是生活的常态。

最后，还是祝即将走入高考考场的孩子们旗开得胜，发挥出最好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