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如果在世的话，已经五十岁了。

有时候，母亲会说起年幼逝世的姐姐。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认真地听着母亲讲述那些关于姐姐的事，看着母亲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我的心里也会隐隐疼痛起来，即便我没有见过我的姐姐。

姐姐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小女孩，总是梳着马尾辫，蹦蹦跳跳地带着哥哥满堂屋里跑。我问过哥哥，是否还记得姐姐的模样，哥哥总是不回答。他是我们三兄弟中唯一见过姐姐的人，提到姐姐，或许他的心里比我们更加难过。

姐姐是四岁半的时候离开的。有一天中午，父母发现姐姐感冒了，由于家务劳动繁忙，带姐姐去看病的任务就交给了奶奶。奶奶背着姐姐，走了几里山路，终于到了周边唯一的诊所。

医生说只是普通的感冒，打一两针青霉素就会好的。可是到了要打针的时候，奶奶心疼姐姐，拒绝医生给姐姐做皮试，因为做皮试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太疼了。那位医生也实在是昏庸，居然答应了奶奶的要求，直接就给姐姐打了青霉素。

打完针，奶奶把姐姐背回家里。这时候，姐姐对奶奶说她心里难受。奶奶跑到地头里去叫回了母亲，母亲问奶奶打针了没有，奶奶说打了的。

那个年代的人不懂医学常识，母亲和奶奶都认为是医生的医术不好，打了针不但不见效，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一时之间，母亲急得无计可施。

傍晚，父亲回到家里，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姐姐，心里也很着急。忽然，父亲想起了村里的王巫婆。“不妨请王巫婆来看看，听说她手段了得，有很多生病的人都被她做法事做好了。”父亲说。

母亲和奶奶赞同了父亲的想法。父亲立即出了家门，不久后，父亲带着妖里妖气的王巫婆来到家里。

王巫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姐姐，叫赶快准备斋饭和纸钱香蜡一类的东西，家里人一切都照办了。只见王巫婆从背包里取出法衣穿上，并戴上一顶绣满红黄花纹的帽子，又从包里取出一把木剑。王巫婆手持木剑，对着已经点燃的香蜡和斋饭，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姐姐的脸色苍白，小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胡话。母亲心痛地守在她的身边，焦急地祈祷着。

王巫婆在斋饭和香蜡面前鼓捣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走到姐姐面前，用木剑在姐姐的身旁舞动起来，嘴里仍然念念有词。念完之后，王巫婆又急速走到门外，手持木剑对着天空大声喊叫“苍天有灵”之类的说辞。

夜幕已经降临下来，晚风吹凉了整个世界，田野里，小青蛙呱呱地叫着。此时，上苍并不知晓，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正在承受着即将死亡的痛苦。

突然，姐姐的嘴里发出“咯噔”的一声，噎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地离开了她眼中纯真烂漫的世界。

王巫婆的木剑停了，她很抱歉地收拾了自己的物件，逃也似的离开了。屋里，响起了母亲的哭声。

姐姐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后来的日子里，每次听到母亲说起姐姐，一个漂亮活泼的小女孩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随即，我又会幻想着一个长发飘飘的，满眼柔情的女人温情地望着我，她，就是我的姐姐。

家乡的老屋还在。时不时的，我们也会去到那里，回忆起童年里的很多趣事。有时候，我会依稀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在堂屋里欢快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