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一碗腊八粥的味道，让我至今难忘，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

过了腊八就SZ；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小时候，每当快到腊八节的时候，婆婆就会把这首童谣反复地念给我们听，她用她那特有的方言念出来，别提有多好听了。

腊八粥

婆婆是个虔诚的信佛之人，不能说她是个佛教徒，她只是和千千万万个淳朴的农村妇女一样，对一切能够保佑她们全家老小平平安安的神仙都信奉而已。

每个月初一十五的这两天，婆婆都是不沾荤腥的，家里如果没有其他的客人，一家人都会陪着婆婆一起吃斋，说是吃了这两天的斋，可以保佑全家老小在接下来的十几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从我懂事起，婆婆就一直遵守着她的这一套规矩，如无意外，家人们也都陪着，但是如果刚好初一十五请了客人或者农忙时请了帮工，那就只有婆婆自己一人遵守了，毕竟，不能让客人也一同吃斋的。

吃斋的时候，菜里面是不能放半点猪油的，如果有，那可是要得罪神仙的，婆婆常常这样跟我们交代。

除了正常的吃斋，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婆婆还会做一些奇特的东西来敬神仙，斋果，就是其中必须的敬品了。

比如在腊八节这天，对于婆婆来说，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了。过了腊八就是年，所以，这天给神仙的果品必须要非常地讲究。

腊八节的头天，婆婆会将准备好的当年的新稻子挑到碾米厂，碾成白米后再仔细地挑取几升出来，再碾成米粉，这是明天制作斋果的主要原料。

腊八粥

还有就是特有的小米，那是婆婆家特有的，全村只有她家种了这种米，那是婆婆年轻时就养成的一个习惯，每年不管怎么缺衣少食，这一担左右的小米，是必须种的，因为，它们有特殊的作用。

将大米的米粉和小麦准备好后，婆婆还会准备一点红，就是那种可以染色的颜料，那是专门给斋果染色用的。

腊八节的那天，婆婆早早地起了床，吃完早饭后，婆婆就要准备她献给神仙的果品了。

米粉和好水，加上红红的颜料，搪瓷脸盆里就变成了红色的“海洋”了，这些米粉在婆婆魔术般的手掌上这么一揉撮，就变成了一个一个像铃铛一样的斋果了，一个一个地排列在蒸笼上，等待着锅气的熏陶。

这边斋果做好了放到锅里蒸着，那一边，婆婆用砂锅装好了小米，里面再放些大米，花生，没有莲子，就用我们当地的白果（银杏果）代替，再放水，将整个锅放在一个用土砖砌好的土灶上，放上柴火熬粥，这就是婆婆准备的腊八粥。

因为我是长孙，婆婆总会叫我帮忙烧火，我也乐得帮忙，因为有付出就一定有回报的，等食物熟了之后可以尝尝鲜。

烧火的时候，我问婆婆，为什么斋果要做成铃铛那样。

婆婆说，那是神仙的耳朵，我们多做一些耳朵，我们说给神仙的话他们才能听到的，这样我们的愿望才能更快成真。

我半信半疑，只是将更多的柴火往灶炉里放，好让这些“耳朵”快些熟。时不时地，再到煮粥的那个小灶添些柴火，有时还蹲在这个小灶旁不动，就是为了能多闻闻那砂锅里冒出的香气。

婆婆看到我这样，就会安慰我说：别急，待会儿会给你吃的，不过要先给神仙吃完才行。

听了婆婆这话，我就更加想快点喝上这腊八粥了。

喝腊八粥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我太想马上就喝到这碗腊八粥了，那种蹲在它前面闻着它的香气却吃不到嘴里的滋味，太难受了。

好不容易斋果蒸好了，腊八粥也煮好了，婆婆就用碗各盛了一碗，不是马上吃，而是要先祭拜神仙，婆婆点了几根香，在厨房和厅房的神台上分别点了红烛，边上还分别放了三个刚刚蒸好的红红的斋果，口朝下，尖朝上整齐地摆放着。

婆婆一手拿着香，一手端着腊八粥，在每个需要上香的地方都行礼参拜。每到一个地方，婆婆都先闭着双眼，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说完之后行礼磕头鞠躬。我跟在婆婆后面，也不知道婆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一心只念着她手里端着的那碗腊八粥。

终于，参拜仪式结束了。婆婆将刚才手里的那碗腊八粥倒入到砂锅中去，用铲子在锅里匀了匀，对我们说，你们吃了这神仙吃过的腊八粥，来年一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们几个小孩则嗯嗯嗯的回应着，心里想的则是怎么还不给我们吃啊。

终于，喝粥的时刻到了，婆婆拿了几个小碗，给我们每人都盛了一碗刚出锅的腊八粥，又用调羹给每个碗里放了一勺白糖，拌匀之后，再在上面放一个红红的斋果，又叫我们对着碗里吹气，等差不多冷了后，这才吆喝着让我们喝。

这腊八粥真是太好喝了，小米的糯，花生的香，还有白果淡淡的苦涩味，和着刚才柴火的噼啪味道，一口粥下肚，感觉整个胸腔都被这种味道填满了，太幸福了。我们几个小孩双手抱着碗，喝着粥，吃着自己碗里的，还想看看别人碗里的，都在咯咯咯地笑着，婆婆则坐在灶炉旁，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嘴里还不停地提醒我们别喝太急，小心烫。

......

一晃，这个情景在我脑海里已经保存几十年了，婆婆也已经离开我们好几年了。现在，每年的腊八节，我们都能买到真正的腊八粥，有各种各样的口味，当孩子们在咯咯咯地喝着腊八粥相互嬉闹的时候，我也像当年婆婆看着我们几个小孩喝粥一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时不时的提醒他们别喝太急。

孩子们停下来，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不喝，我说，我已经喝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