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德云社

眼下中国娱乐圈最火、关注度最高的团体，莫过于郭德纲领导下的德云社了。这个人数众多的团体，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成员是男性，从事的是中国最传统的曲艺表演，却能吸引众多女性的关注和拥趸，能把古老的相声、戏曲、曲艺推上时尚的前沿，关于这个团体中一个小话题就能迅速上热搜，开个专场几千块的VIP票分分钟就能售罄，不得不让人对德云社刮目相看，不能不引起对郭德纲的关注。

初次知道郭德纲的时候是在2002年左右，当时我在北京上大学，先是从广播里知道的北京相声大会和郭德纲，再后来就经常去天桥乐茶园里听相声，那时候郭德纲还默默无闻，由于喜欢相声，就经常到后台找演员聊天什么的，也参加过天乐票房的演出，认识了一些当时的演员，和郭德纲先生有好几次短暂的接触（也不知道郭老师人家还有印象没有），了解一点他们的故事，下面我就说说我知道的北京相声大会和郭德纲。

那时候北京文艺广播有一档栏目叫做“开心茶馆”，记得是每天下午2：30左右开播，主持人叫做大鹏，初次听到郭德纲的节目让我心头一震，他颠覆了我对相声的认知！我从小到大听的相声段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比电视相声有包袱，比传统相声时尚。听主持人大鹏介绍，郭德纲出生于1973年，02年他还不到30岁，许多传统的节目驾轻就熟，信手拈来，而且段子的包袱处理不守旧，能够融入时下最热的话题，用行话讲叫“一遍拆洗一遍新”。听过几次后，就不满足于在广播里听了，主持人大鹏介绍，郭德纲和他的北京相声大会（德云社）每周末的下午在北京自然博物馆对面的天桥乐茶园演出。

我当时在北京的昌平区，要到宣武区北纬路甲1号听相声，记得要倒三趟公交才能到达，经常出现在郭德纲段子里的105路电车是我也是当时部分演员的专车，因为当年天桥乐的门口就是一个公交站点，交通还是十分便利的。第一次到天桥乐剧场是中午中午12点多，离两点开演还有段时间，我就在剧场附近瞎转，了解到这个剧场始建于1933年，原来叫做天乐戏院，后因处在北京天桥而改名叫做天桥乐剧场。因为剧场每天晚上要接待旅行团，表演一些老北京天桥的玩意儿，所以北京相声大会的演出就安排在每周六和周日的下午。1点左右进入剧场买票，售票的是一位染着黄头发、抽着烟的女士，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郭德纲的妻子王慧，一位比郭德纲有腕儿的白派京韵大鼓演员。门口跑来走去招呼观众的岳云鹏、朱云峰（烧饼）、栾云平、曹云金几个人，后来都红透了半边天，成为相声界的流量明星。

进场以后，只见第一排正中间坐着一位留长头发，操着一口天津话的男的，后来知道他就是王海，非常热爱相声，跟郭德纲关系特铁，不仅帮着跑前忙后，还负责接送来德云社助演的外地演员，还牵头组织成立了天乐相声票房，笼络了一大批喜欢相声的票友，这里面后来有好多位都成为了专业的相声演员。郭德纲和北京相声大会火了以后，王海成为了郭德纲的专职经纪人。相声大会当时的主持人叫做肖佳玉，估计好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肖佳玉出身于艺术世家，她的父亲肖四北是北京的扬琴名家，肖佳玉也打得一手好扬琴，曾经和郭德纲经常砸挂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曲艺团著名弦师张长骥一起给郭德纲伴奏过北京琴书。肖佳玉是刘艺（刘云天）的妻子，后来他们夫妻跟曹云金一起离开了德云社。

开场节目是张云雷（小辫儿）的太平歌词，张云雷那时候才十多岁，但是掌握了很多柳活，我不仅听过他的太平歌词，还有评剧、京剧、快板，记得他还使过《九艺闹公堂》，这个节目中涉及到的人物有掌印夫人、文案师爷、喊堂的、掌刑的、回事的、唱数来宝的、叫街擂砖的、唱河南坠子的九个人，闹的是县太爷的公堂，所以叫做《九艺闹公堂》。节目中涉及到了正唱和歪唱，还有京剧、京韵大鼓、河南坠子、莲花落、评剧等曲艺形式在这个段子中都是有所体现，这个节目现在好多演员都拿不动！张云雷的表演虽然稍显稚嫩，但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散发出老艺人的风范。可以说，正式那个阶段，郭德纲给张云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为日后张云雷的爆红埋下了伏笔。

二场是一位叫潘云侠的小孩，稍微能比张云雷大一点，他后来和张云雷一起离开德云社回天津上学了，但后来张云雷回来他却没有，这让好多当时的粉丝引以为憾。因为在当时，潘云侠经常上演一些比较吃功夫的节目，比如像地理图、报菜名、竹城水寨贯口类的活儿，不仅口齿干净，而且台上不拘谨、不怯场，比当时台上的岳云鹏要好很多，如果他潘云侠坚持待在德云社的话，我认为他在相声上的成就最起码和曹云金会不相上下。可是人各有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据说潘云侠在天津已经娶妻生子，妻儿老小能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远离娱乐圈的是是非非，估计也是很多人向往的生活吧。

三场是孔云龙，这个孩子当时比较受郭德纲夫妇的喜欢，岳云鹏是和他一起进入的德云社，孔云龙都已经等台表演了，小岳还在检场、售票、打扫卫生，后来郭德纲收徒，也是先收的孔云龙，没收小岳。孔云龙可以说基本功很扎实，贯口不错，而且还能唱，但是缺点就是四门功课没有一个特别突出的，比较中规中矩，限制了他的发展，目前和李云杰（李鹤东的哥哥）一起搭档。

四场是徐德亮，可以说他是当时北京相声大会里学历最高（北大中文系毕业），创作能力比较强的演员，创作上演了诸如《进化论》《安得广厦千万间》《我的大学生活》等一批新作品，这在以传统节目为主的德云社里，还是非常特别的。实话实说，徐德亮的相声表演水平只能算中等，不是特别的突出，经常与邢文昭先生、王文林先生合作，后来也和高峰合作过，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北大和郭德纲合作的《我的大学生活》，效果不错，但段子里大部分的包袱都是由郭德纲翻出来的，比较突出的就是他的文学素养和创作能力较强。徐德亮掌握的传统曲艺不少，有单弦、联珠快书等，近几年的发展也是处于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演出不是很多。五场是曹云金和刘艺（刘云天），曹云金不仅是郭德纲的徒弟，而且是王慧的亲戚；刘云天是孟凡贵先生的弟子，也是郭德纲评书门的弟子。这两个人当时就有很高的人气，而且看得出来，郭德纲十分喜欢曹云金，也在有意识的培养这一对。由于曹云金是天津人，自小生活在曲艺之乡，而且是由宝字辈田立禾先生开蒙，他的学艺之路和郭德纲颇有几分相似，郭德纲也是天津人，他是由宝字辈常宝丰先生开的蒙。坚实的基础，加上曹云金略带痞气的演出风格，让诸多年轻的观众对他青睐有加，记得德云社在天津演出的时候，出现天津观众只认曹云金，不认何云伟的现象，急的老郭亲自在天津给何云伟开专场，增加何云伟在天津观众的人气。曹云金的演出风格和郭德纲的演出风格很像，帅卖怪坏占一坏，这个曾今郭德纲心目中的相声小王子，不仅多次登上春晚，成为了退出德云社人气不降反升的特例，可以证明他的艺术水平还是相当不错！可惜他如今和郭德纲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让人觉得十分的惋惜。还有跟曹云金一起离开的刘云天，当时郭德纲说过只要刘云天不走，就安排他和郭麒麟搭档，可见对刘云天的看重，可惜人各有志，刘云天还是离开了，云天的艺名也被收回，给了老郭其他的徒弟。

倒二是郭德纲的掌门大弟子何云伟，他的搭档是李菁，这二位可以说是当今青年相声演员中的佼佼者，当时郭德纲稍微有点名气的时候，对这二位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带着上电台、电视，还把自己创作的节目《我要幸福》给了他俩，何云伟、李菁正是凭着这个节目在北京电视台举办的相声大赛获得了一等奖，获奖后郭德纲在天桥乐专门给他俩办了专场。正是由于俩人不断上升的人气，让他俩成为北京台星夜故事秀栏目的固定嘉宾。郭德纲和北京台因为记者事件出现纠纷时，何云伟和李菁选择了退出，多半是和这个节目有关，估计是怕被牵连让北京电视台封杀，而降低了人气。对于任何一个演员来说，正处在于事业的上升期，因为意外事故而被封杀，是谁都能分清楚其中利害，选择退出无可厚非，只是二人选择如此高调的退出，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难怪会让老郭寒心不已。何云伟的艺术不错，只是缺乏创作能力，加上退出德云社不久，就和李菁裂了穴，人气已经大不如前。

当时经常出现在德云社舞台的刘文步先生，一般不是倒二就是攒底，刘文步师从杨少奎，师兄弟八人“元亨利贞学习进步”，以刘文亨和刘文步的营销力最大。刘文步自小学艺，而且经历过撂地演出，艺术十分全面，尤其是他的双簧前脸，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双簧演出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前后脸配合不到位就会成为“两道汤”，非常的吃功夫，轻易不演。我在天桥乐茶园看过刘文步两次双簧，老头的前脸，后身由曹云金、何云伟、李菁、王文林、郭德纲等人轮着来，老头演双簧的时候后台所有演员基本全都趴在舞台的侧目条，跟着学能耐。当时老头六十岁左右年纪，一个双簧演出时间至少五十分钟，一点也不糊弄，体现了老艺人的艺德。当时德云社很多演员都跟着老头学了不少玩意儿，不仅是大双簧、还有山西家信、河南二加弦等老活儿。刘文步在德云社演出期间，客观的来说，他起到了传帮带的作用，促进年轻演员的进步，丰富了德云社的表演曲目，至于后来的是非功过，是在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明白讲得清楚的。

2002年的时候，张文顺先生身体还可以，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舞台，和于谦轮换着给郭德纲量活。张文顺先生出生在富贵之家，年轻时入北京曲艺团学员班坐科，是当时李金斗、王谦祥、李增瑞等人的大师哥，相声师承佟大方，还学过滑稽大鼓，师从架冬瓜叶德林。后来因为搞对象（当时已经二十岁）被团里干涉，而愤然离职。后来和郭德纲一起创建了德云社，并一直给郭德纲担任捧哏，收徒有邓德勇、张德武、徐德亮（后被收回德字），可以说老头经历了德云社初期的艰难困苦，到德云社稍有起色04年前后患病离开舞台，09年不幸去世，我想张文顺如果能看到德云社郭德纲带着云鹤九霄这一帮人把相声艺术搞得风生水起，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还有一位张承武老师（张德武），不能不说，起初认识张老师，他和我一样是郭德纲的拥趸。当时我是学生，他是丰台学校的美术老师，也是一位画家，当时德云社的好多字画布景都是出自他手。我们一起在天桥乐听相声的时候，怹好几次请我在门口的饭店请我吃饭，后来我才知道，不仅是我，不少人都受过张老师的恩惠，好多现在红遍全国的相声演员在没有成名之前，张老师家里的画室就成为德云社学员乃至北漂相声演员的免费宿舍。张老师人非常好，对相声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心血，容不得别人说相声不好，在不认识郭德纲之前他就在网上经常和一些黑北京相声大会和郭德纲的网友争辩，后来他和郭德纲认识以后，被推荐给张文顺先生门下，得偿所愿，学习相声艺术。2006年大学毕业后，期间几次到北京，只和张老师见过两次，大部分是通过短信和微博交流，他还一直鼓励我学习相声，别放弃。这期间我一点不知道他已经是尿毒症患者，2016年2月17日去世时才54岁，实在是让人痛惜！

说了这么多，得着重说说我所知道和了解郭德纲。有很多人喜欢郭德纲，把他捧的很高；很多人不喜欢郭德纲，把他说的一文不值；其实很多事情是外人无法说清楚的，任何事物也不是非错即对。以我的了解，郭德纲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双重性格的人，从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来。当时有一个网站叫做马派相声网，网站的负责人叫做海客，他最初是为了推广和宣传天津马三立马家的相声，当上网上放了不少传统相声的音频，很多都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而且对部分名家和名段做了专辑，吸引了众多的相声爱好者。网站还经常组织网友活动，还一起去天津拜访过马志明先生，后来因为马志明提出马派相声不合适，改为了中华相声网。郭德纲当时在网站的ID号叫做天津小孩，他经常在网站论坛发北京相声大会的节目单，也有热心观众发一些观后感和演员照片。当时因为徐德亮的耳钉、郭德纲节目的尺度都会引起两派网友的争论，郭德纲也经常在论坛和节目回复过相关争论，可见他十分看重网友评论。正是由于他对网友的坦诚和重视，笼络了最早的一批铁粉，也就是钢丝，这些人不遗余力的宣传和推介，可以说为郭德纲在网上走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时论坛有一个网友叫做连珠白，经常会发表一些有失偏颇的言论，例如说北京相声大会节目格调不高，演员离经叛道等，受到了众多网友的回怼。当时我虽然和连珠白没有见过面，但我了解到他和我是一个学校，还都是山西老乡，就在论坛发布了一些中立的言论，意思是给两边当过调解员，结果人家连珠白也没理支我的情。倒是郭德纲让张德武邀我到后台聊了聊，还送给我一本他写的话说北京。后来我一见到郭德纲，他第一句话就是“最近见没见白白”。2006年毕业回老家以后，就不能再去现场听郭德纲的相声了，其实就是在北京，也轻易听不到郭德纲了，那时候他已经名扬天下，商演无数，小剧场一年也难得见上几次。

郭德纲即有恩必报又嫉恶如仇，他从小学艺，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特别深，对于北京相声大会初期帮助过他十分尊重，比如从他对待张文顺、赵桐光、金文声、李文山、邢文昭、谢天顺等老先生的做法就可以看出来他这个人重情义，知道感恩；但是他又嫉恶如仇，对于欺负过或者说他不好的人，他是睚眦必报，甚至在节目中就直接砸挂，招惹了不少麻烦。记得一次，郭德纲本来要参加安徽卫视的节目录制，周末剧场的演出请了天津的两位老先生过来演出，节目单在网上已经发了出来，可是不知道是谁从中作梗，两位老先生临时通知来不了剧场演出。那天我和带着同学找演员合影，看见郭德纲十分的气愤，天桥乐茶园门口，用大牌子写的“天津相声演员XXX和XXX无故晾场，特此告知”，当天郭德纲改了安徽卫视节目的行程，专门向观众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遇到问题如此高调的处理，可以看得出他嫉恶如仇的性格，做事不计后果，也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从日后与北京电视台交恶的事件中，就可以证明。

郭德纲以一己之力让相声重新焕发生机，让众多年轻人对传统艺术青睐有加，可谓功德无量。至于他与师长、同道、徒弟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是事件表面那么简单，既有性格方面的原因，也有形式环境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在他周围的人为原因。作为局外人，我认为只要他带给我们快乐就行，至于人家是否有其他问题，有法律和道德规范管着呢，大可不必咱们操心。这就是我了解的北京相声大会和郭德纲，只是啰里啰嗦写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和一些看法，不一定正确！当然，这里还有许多人许多事都值得一写，咱们慢慢来！用句天津话来结束本文：“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