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年关

我叫小白，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大白，我俩的名字都是姐姐起的。

01

我和大白在养殖场的时候就在一起，后来一起来到了姐姐家。姐姐是个善良的女孩，对于我们鹅类也一样。妈妈打麻将经常忘记喂我们，她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喂食；每次那条叫大黄的狗欺负我们的时候，也总是她跑过来给我们解围；没事时她喜欢坐在一边和我们说话，好像这个家除了我们也没人陪她说话了……

“大白、小白，今年期终考试，我又拿了全班第一，可是爸爸妈妈还是不喜欢我。而弟弟仅仅过了及格线，却让爸爸高兴得抱着他又蹦又跳，还说他就是个天才。今天爸爸又给他买回来一个特别漂亮的变形金刚，我不羡慕，真的一点儿都不羡慕……”说这些时，她平日里会放光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特别空洞，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不过她紧咬着嘴唇，终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他们人类，都那么复杂的，男孩女孩不是都是自己的吗？为什么差别要那么大。如果我是姐姐的父母一定要好好疼她。

最近天气又开始冷了起来，腊月的北方天气，风里好像夹了刀子一样。我和大白躲在鹅圈的角落里相互取暖。

“小白，你已经长大了，年后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宝宝了。”说这些时，大白眼里有藏不住的喜悦和温柔。

“谁用你啊，没有你，我自己也能有宝宝的。”说话时我的脸应该红透了，顺势将头埋到大白脖领后，心里边也开始想着我们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傻姑娘，没有我，你生的那就是蛋，可永远孵不出宝宝呦！”大白特别温柔地说道，它的脖颈轻轻地和我磨蹭着。

02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变得忙碌了起来，扫房子、收拾屋子、准备过年的各种吃食，每天有各种香味在院子里蔓延。人们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但我和大白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从放假到现在，那个小霸王一样的弟弟，会变着花样地欺负我们两。

他会拿着新做的弹弓攻击我们两，那石子可硬了，打在身上特别疼，因为那天他实在打得太猛，大白没有完全护住我，我的头也着实挨了一下。当时我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了，疼得我“嘎！嘎！嘎！”的大叫起来。

听到叫声，男人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通炉火用的铁棍子。

“叫什么叫，再他妈的叫，就炖了你们。”男人拿着那铁棍子，朝我们比划着，他的脸狰狞得就像个恶魔。

大白张开翅膀坚定得护在我的前面，我吓得赶紧收住了叫声，强忍着泪水，就像那天拼命隐忍的姐姐一样。男人咆哮了很久，才领着男孩离开了。

今天大年三十了，堂屋门口，还有大门口，都挂起了大红灯笼，房子也被喜庆的春联和窗花，装饰得格外耀眼。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和大白也沉浸在浓浓的过年的气氛当中。

03

太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格外的舒服，我和大白趴在那一起晒太阳呢。男孩突然拉着那个男人来到院子里。“爸，我要吃铁锅炖大鹅。隔壁二虎他们家昨天炖的，他给我尝了一块，太好吃了，我还想吃，我还想吃……”男孩拽着男人的手使劲摇晃着。

这时，女人和姐姐从屋里跑了出来。“吃了它，你不想要小鹅了，也不想吃鹅蛋了吗？”女人对着儿子说道。

“我不吃那母的，吃那只公的还不行吗？”男孩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得望着女人，央求道。男孩又开始过去，不停得摇晃着女人的胳膊。他这招屡试不爽，从来没有失手过，他笃信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的。

女人看看可怜巴巴的儿子，又看看旁边的男人，本来还有点心疼大鹅的她，瞬间也改变了主意。反正鹅蛋主要自己家吃，留不留公鹅好像也不太打紧，又是大过年的，何苦因为这事，惹宝贝儿子伤心呢。

看到女人的表情，姐姐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赶紧跑到我和大白前面，张开她那瘦弱的小胳膊想要保护我们。

“爸、妈，你们不能杀大白，它是我的朋友，我求求你们了，咱们不吃鹅了好不好？”姐姐极近哀求的说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

“一边待着去，我们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男人一改刚才对儿子的温柔，又便成了恶魔模样，他推搡着姐姐，把她推了一个踉跄。

4

男人进屋寻了一把大菜刀，那刀足有30公分长，太阳照射下，冒着凛冽的寒光。男人操着家伙就朝鹅圈的方向走来，姐姐试图上去阻拦，却被女人狠狠地按住胳膊，丝毫动弹不得。

“爸，求求你了，我以后多干活，多帮你们挣钱，还不行吗？求求你别杀它，别杀它，它不好吃的，它会死，它会疼的……”可是任由她如何叫喊，男人一点儿都不理会。姐姐当时大概忘了，她一直都不是男人宠爱的孩子。

我当时真的都吓傻了，我疯了似的叫嚣着，试图能冲上去阻止这场可怕的噩梦，可我被大白用翅膀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傻丫头，没有用的。听我说，我没了以后，多吃饭，多下蛋，一定要不停不停地下蛋，记住一定要两天下一个，保存点能量。万一，万一……哪天你下不了蛋，他们也会把你抛弃的。还有姐姐一个人，多陪她说说话……她是唯一对我们好的人类，你要照顾好她。记住，那个男孩比大黄还可怕，千万别惹他……”没等大白交代完，一只魔爪一把将它抓了过去。

大白在恶魔手里使劲扑腾着，男人一个不留神，让大白挣脱了，它张开两只有力的翅膀使劲跑着，它试图逃出那扇敞开的大门。

我和姐姐停止了叫喊，暗自为大白使着劲，多希望它能逃出这扇门啊。可身强体壮的男人哪里会是吃素的，他往前一个猛扑就将大白死死压在了身下。他这次不会再给大白任何逃脱的机会了，他让男孩拿来了绳子，将大白两个翅膀，还有两只脚都绑得结结实实的。

他倒拎着大白，往水池右边的石墩子走了过去，经过鹅圈的时候，大白最后不舍得望了望在里边束手无策的我。

它的眼神在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最后它 拼命地又“嘎嘎嘎”了三声，这是它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也是最后一次。

5

那个恶魔把大白长长的脖子，死死得抵在石墩上，举起那把大刀，朝下使劲的砍去，鲜红的血喷溅了男人一脸，他一点儿没有胆怯，反而更加兴奋了。

当他第二刀马上落下来的时候，大白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腿上的绳子，它抱着最后一博的决心挣脱了男人的钳制。它用尽仅余的力气往前奔跑，到处都是血，它的身上、石墩上、菜刀上、男人脸上、还有满院子的地上……

男人这次彻底被激怒了，抄起旁边的斧头不停地向大白发起攻击，翅膀被绑住的它，没有几个回合，就安静地躺在了院子中间，四周都是血。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陪了我将近一年的它，就这样被生生地被摧毁，被践踏，被粉碎。

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享受着“美味”，对了还有桌子旁边那摇尾乞怜的大黄。

姐姐抱着我孤独的坐在鹅圈，她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我记得大白的嘱咐，“嘎嘎”地回应着姐姐，我知道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她是个好人，她善良从来不吃肉，因为她舍不得小动物。她说我们都是她的朋友，谁会忍心吃掉自己的朋友呢？

院子里已经被冲洗干净，再也看不到大白的血迹斑斑。周围尽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的大年喜庆，而鹅圈里是我和姐姐无尽的悲凉。年关就这样过了，午夜梦回时，那个恶魔是否会记起适才的场景……

6

姐姐叫林小暖，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特别严重的原生态家庭。她的童年只有两个好朋友大白和我，后来就只剩下我了。

她上五年级的那个年关，现在我们都无法忘却，血腥的场面、冷酷的人心，让她瞬间长大。她想她要努力读书，尽快长大，只有她自己强大了，才可以保护那些弱小的生命。

如今，姐姐是一名宠物医生，有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平时她会尽她全部的力量救治和保护小动物。虽然她的力量很渺小，但她一直在努力着。除了救治和收留流浪动物外，她还是我们市素食协会的会员，她现在也一直秉承吃素的理念。

姐姐一直对我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我相信多一个人吃素，就会多一个动物被保护。她还说：她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陪着她吃素，但她会用她的行动去影响更多人。

姐姐那个娇生惯养的弟弟，前年因为寻隙滋事，杀人致死，被抓了。到被抓时仍然还指望爸妈能救他。姐姐有时在想，如果小时候父母能对他严格点，他的后半生会不会就不用在监狱里度过了呢？但是哪有如果呀。

姐姐爸妈这两年老得不成样子了，对她倒是反而多了几分亲近。隔三差五姐姐就会回来看看，陪他们说说话。现在老两口子还为了迁就姐姐也不吃肉了！

这么多年姐姐终于慢慢走出原生态的阴影，是大白的血换来了她的成长。愿它在天堂没有痛苦，我想我是时候该去和它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