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晓晓

麦子悠悠地从冬眠的梦里缓缓醒来

叫醒它的有阳光 春风 雨露

还有巴巴地盼着它醒来的农民

等待麦收农人要挨过整整八个多月

差不多一年的希望都在等待和担忧里度过

听奶奶说 爸爸和三姑小时候

最愿意坐在门墩儿上

一边一个

一粒一粒的剥麦粒儿吃

奶奶为了给他们从地里偷几只麦穗儿

还被生产队拉去批斗 游街

奶奶不羞愧做错了事儿

在饥饿面前人是不必太在意尊严的

几只麦穗儿就能让她的儿女延续生命

所有苦难她必须一个人扛

麦子一年一年的种下

一年一年的收割

有丰年也有瞎年

爸爸就是这样被奶奶一个人带大的

同时被奶奶带大的还有三个姑姑和一个大伯

所以他们对小麦格外的珍惜

格外珍惜的还有别的食物

奶奶说过年最想给她的孩子们包一顿

白面皮儿饺子

这个愿望她一盼就是十几年

农闲时

奶奶会用麦秸秆掐辫子

十米能卖五到八分钱

所以麦子不光能够填饱肚子

还能够利用秸秆做一点副业补贴家用

爸上高中时住校

每星期回家一次

奶奶没有白面给爸爸蒸馒头

那时爸爸带学校的食物只有红薯干儿做的馒头和黄面馍

饥饿的年代造就出一代面黄肌瘦且吃苦耐劳的人

他们不怕辛苦

到了季节就把麦子播种到田里

即便没有收成

来年还是会播种

就这样一代一代的盼望着

爸妈结婚以后

缝上年紧

麦子还是不够吃的

偶尔需要姥姥家的接济

我小时候没有挨饿的印象

麦子依然年年收

年年需要上交公粮

农民把收的金黄似麦子拉到公社

所剩下的也仅够温饱

妈说那时吃饭还是比较困难的

只是不过不会饿着我和妹妹

妹妹该上学了

爸爸把收获的麦子卖掉

给她交学费

麦子 不但供养着我们的体肤

还可以换回精神食粮

我们和麦子一起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收割麦子时我看到了慢眼望不到边的金黄

男人 女人老人共同挥舞着闪闪发亮的快镰刀

不时用毛巾在脸上抹一把额上的汗水

那稀稀疏疏的声响是镰刀和麦子的蜜语

妹妹跟在爸妈后面捡麦穗儿

爸爸在收获的季节总会担心

天气的变化时常让他忧心忡忡

爸爸的镰刀割破了手指

血液染红了麦穗儿

和麦穗下的土壤

炎热的季节爸爸的脸上露出了喜悦

后来收割机代替了镰刀

七十多岁的奶奶还是会去地里虔诚的捡拾麦穗儿

国家改变了土地税的规定

农民的麦子不用上交了

奶奶说现在的生活每天都像是过年

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也实现了

有一段时间我学做麦秆画

才发现麦秆的价值有时候比麦子还高

奶奶感叹地说一亩地的小麦卖了

也买不了你老师做的一幅麦秆画

奶奶没说的我也知道

这画究竟有啥好

奶奶走后

爸爸把奶奶葬在土丘前

那片麦田旁

把奶奶和先世五十多年的爷爷合葬

让他们继续守望这片土地

这片静静的生长的麦子的土地

和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