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小记之一

（从我家阳台远眺青明山）

又听到久违的虫鸣，一如迈着当年的步子，只是多了几许有别于年少时的心情。听着那声音，好似就在二十步开外 ，想听着更真切一些，轻着步子靠了去，欲寻觅那声音的所在。可不曾想 ，仅余七八步距离，那声音居然戛然而止。心里暗笑，这虫子 ，到底是极鬼精灵 ，尽管小心翼翼，终究是惊动了它。不竟又想，这世间之事，无论多么隐秘，终究有敞亮的时候。留得住与否，有时亦由不得自己。有些心事 ，敞亮着未必不好。

回得家来，随手拉过一张木椅，静静坐下，用一个孤独者的思维 ，体验别人未尝感受到的静谧。乡村的夜晚，又将是另一番的情境。

这样的夜晚，陪伴我的唯有满天星斗。星斗之下，村卫生院里，几棵靠墙摇曳着逢勃生长的桂树 ，宛如蒙古包般伫立着。它们不懂我心事，更不会察觉到，会有那么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默默地把它们关注。院子里传来小孩的打闹声，有大人在轻声细语谈论一些不为外人所知之事。这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不能让自己上心的事，自然不叫事。

这样的夜晚，外套裹挟着一件保暖衣的我，依然感觉有几分冷意。街道寂静清冷得很，街灯泛着惨白的光，村子里传来一个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发小们在K歌。他们不知道，这些歌声，竟这么牵动着我这久别故乡的游子心，而且更加深了我莫名的寂寥。

我现所处的位置，距四堡街百来米远，一座靠山老瓦房天井前的阳台。站于阳台之上，可以将四堡街四围的老街、新村、山脚、吉王等村屯部分房子尽收眼底。瓦房建成于九十年代初期，一共四间。房后的后山上建有五谷庙 ，五谷庙山脚下是我的母校——四堡小学（原四堡中学）。逢着传统佳节，会有不少爱好山歌的男女，三五成群，有的正值青春年华，有的年过花甲，他们无比幸福地，或站或蹲于五谷庙旁的树荫里对唱山歌；这桂柳话唱和的山歌，宛如炊烟于我的瓦房上空盘旋着，余音袅袅，让我这个曾经的山歌迷心儿痒痒，兴趣来时，忍俊不住吼上几嗓子。可扫兴着呢，我不唱山歌，近三十年矣。

夜渐深，我不由得不离开阳台，回到这座瓦房里，我到底经不住那夜风的冷。打开电笼子，让手更能灵活的敲打文字。之所以，要写下这些许文字 ，缘于再过几日，这座凝聚着父母心血的瓦房将被我这不孝之子拆了重建。我不知道这样的作为，是给我九泉之下的父母一丝安慰，还是给我一个所谓的交代，抑或跟紧时代的步伐？说实话，要将父母背扛肩挑的老房子，一下毁了，终究是有几分不舍。

当年瓦房的建设，我是没有挑过一块砖搬过一块瓦 ，它完全是靠父母和兄嫂姐弟及亲戚朋友帮衬建起来的。如果真能留下，它总会勾起我的一些记忆，它总能让我不经意间呼吸到父母的汗香味，感受着那无论如何也吹散不了的温暖，念想着父母许许多多点点滴滴。

世事如棋，怎可一成不变？一切向好，且无遗憾。

以此小文，惟念父母养育之恩；以此微语，感激老瓦房遮风挡雨之情。

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