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不言痛

散文：父亲不言痛

文：杨晓光

读过一首诗《不说》。不说，生活原本是首歌，不说，岁月和真心一一记着，不说，有些事挥挥手就过去了，不说，是别样的深刻。是啊，父亲深刻而别样的人格魅力，深深刻在我的心中。

45年前，在唐山地委招待所开会的父亲不幸赶上唐山大地震，被砸成重伤。当我从昌黎县晒甲坨老家赶来秦皇岛，父亲已被及时疏送到当时医疗条件最好的秦皇岛第一医院，伤势也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看到父亲满身的石膏、夹板和绷带，我哭了。当时，与父亲同住一个帐棚治疗的，有滦县县委赵书记和滦县县委组织部宋部长。父亲对于我的流泪无动于衷，只是要我向赵叔叔，宋阿姨问好。并示意我帮助忙作一团的护士传递血钳、降温冰袋之类的医护用品。

不久，父亲就把十分紧张的床位让给刚从灾区转来的更需要及时救治的危重伤员，回到工作单位秦皇岛市委党校，在校医的扶助下进行保守治疗。当时，父亲任校领导职务，向前来探望的市委及区委领导详细汇报了亲眼目睹的唐山地震灾情，召集党校的教职员工，布置本校的防震自救工作，对自己所承受的伤痛，只字不提。那一段，是我陪伴和陪护父亲最长的时期。父亲除了研究工作、开会之外，每天都在我的搀扶下到农场果园散步，许多在果园劳动的学员与父亲打招呼，探问父亲死里逃生的历险。父亲总是及时转移话题，转而关切地询问学员的学习、劳动和家里的抗震自救情况。

父亲从不让我空着手陪他散步，而是每次散步回来必须为养猪的大爷割回一筐青草。我挥动镰刀割草，父亲在旁边一边看着我劳动，一边讲他少年时趣味盎然的往事。我小小的心灵敏锐地感到，父亲讲的与奶奶说的迥然不同。奶奶讲起来的往事沉重而艰辛，而父亲讲得却“听起来很爽”“看上去很美”。我问父亲究竟谁的对，父亲沉默了。末了，父亲淡然一笑：傻儿子，苦日子还要挂嘴上吗，除了过去的苦哇痛啊，不是还有好日子甜日子吗！伤口好了，就别再往上洒盐。在那样一个热衷于忆苦思甜、翻身道情的时代，我对父亲的说法和做法很不以为然。

后来随着我的长大成人，终于理解了“伤口好了，就别再洒盐”的道理。也学会将不快乐的事情密封在记忆深处。不再动不动就忆苦，或朝别人喋喋不休地诉苦。因为只有面对阳光而立，向前看朝前走，才会心情不错，命运不错，前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