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乡村货郎

乡村货郎

许广洲

货郎，是农村商品经济尚处于萌芽时期的小商人，又称之为货郎担，他们挑着担子，手持拨浪鼓走村串巷，沿途叫卖。货郎根据交易物品侧重不同，其叫卖与鼓声也略有差异。但在早已熟悉了的乡村村民中，这种差异会被分得一清二楚。

回收烂铁废铜废旧物品的货郎，手中的拨浪鼓声没有什么特点，有的甚至是一支竹喇叭或泥响巴。真正具有鲜明个性最具特色的是他们的叫卖声。“破烂绳头子拿来换洋针洋火——”“烂铁废铜来换洋红洋绿——”；尤其是最后那个尾音，悠远绵长一如屋顶的炊烟，在村头巷尾弥漫开来，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大娘婶婶们从家里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破烂绳头子、破旧的苘鞋底换取针线、顶针子等物品，孩子往往把放置在墙角处保存的鸭毛、废铁之类的物品拿来换糖吃，换响巴吹。货郎担是个热闹的地方，叔叔大爷们往往来换取洋火抽烟。

走街串巷的货郎担 走街串巷的货郎担

拨浪鼓是棰击膜鸣乐器，《诗经》中记载为：“鞉”（táo），即鼗。如鼓而小，有柄，两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击”。这里所说的拨浪鼓，其实是俗语中的“货郎鼓”，鼓形圆，扁平，用羊皮或者兔皮制成，双耳较特殊，两边各缀有一个小木珠，持柄摇之，木珠抽打鼓面发声。高低错落，叮咚悦耳。这种拨浪鼓是货郎挑子的身份证，拨浪鼓一响，听到的人就都知道，挑着担子做买卖的货郎来了，有需要的人来与他做买卖，没有需要的闲人也爱来瞧个热闹。

摇货郎鼓的货郎 货郎

50年代货郎挑子是由货郎一人挑着两个箩筐组成的，一头是网起来的箩筐盛着用来交换的商品，另一头是交换来的各种杂物。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就是听着这些声音长大的。作为孩子，对拨浪鼓是最感兴趣的了。货郎挑子给儿时的我们带来那么多快乐与欢笑，那么多希望与梦想。平时总是注意收集好废旧物品，如烂鞋底、破网衣，旧棉絮、旧书本子、干骨头，还有家里人梳头时留在木梳子上的头发等等，只要一听到拨浪鼓那熟悉的响声，就会跑过去，先把东西让货郎察看过，收起，然后他就露出各种小商品来，我伸着手指犹豫半天，才指着自己最后的选择，货郎总是微微笑着，拿出适当的份额给我。多数是玩具和糖块。一面吃着玩着，还不忘在小伙伴跟前炫耀，好不开心。

货郎挑子，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可移动的小百货店铺，里面的货物林林总总，花样繁多：针线啦、糖果啦、饰物啦、日用品啦、玩具啦，最多的就是最受孩子欢迎的各种各样的小零食。真正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货郎不仅收钱，更多的是“以物易物”。那时的人穷啊，几乎就没有什么钱，单靠收钱是没有多大的生意的。所以“以物易物”大行其道。既可以换到急需的物品，又可以把家里的破破烂烂处理掉，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人们乐意换，货郎乐意收，这生意就做得顺顺溜溜的。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货郎更像个走乡串户收废品的。

大约到了70年代初期，一些货郎担只出售商品，而不回收任何物品。后来演变成推着独轮车做生意，再后来就是骑着自行车做买卖了。所以货郎担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大到香烟肥皂，手电筒灯泡，小到姑娘媳妇们的针头线脑，儿童玩具糖果，日用百货应有尽有。为了增加大姑娘小媳妇的视觉引力，有的货郎担还配有装饰。这种货郎招呼顾客无须用嘴去叫喊，而是边挑货担边摇动手中的拨浪鼓。嘣咚咚！嘣咚咚！声音极有规律，由远及近，越来越清。一听到这鼓声，坐不住的不仅仅是小孩子们，那些坐在墙角纳鞋底捻棉线晒太阳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按耐不住， 三三俩俩结伴成伙地循着鼓声走去，嬉笑打闹着在货担上翻捡，挑选着喜爱的发卡、别针或丝带等，而孩子们则是一脸羡慕地跟在某个手里捏着几分钱的孩子后面。有钱的孩子此时绝对的领导派头，一只小手犹豫不决地在货担上挑选着各色糖果，另一只紧紧攒着手心里的零钱。而旁边的孩子们则一边热心地帮着参谋，一边不时地咽着口水。有的胆大的孩子则是趁货郎与顾客交易的时候，拿起挂在货担上的拨浪鼓使劲地摇起来。看似简单的拨浪鼓，却让孩子们无法摇出有节奏的嘣咚咚的声音。在货郎的责怪与围观人的嬉笑声中，偷摇的孩子总是带着一份迟疑，几许不甘的复杂心情，吐着舌头将拨浪鼓放回原处。

男人们对货郎的欢迎表现得极为稳重，即便是遇上断烟缺火了，男人也只捏着空烟盒看似随意地问一声，这货郎怎么还没有来呀？听到鼓声也是不急不慢地赶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换回一包香烟或火柴，不讨价还价，只是简单的几句应答干净利落。而一些女人们则相对繁琐些，会对一些物品的大小、颜色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以及寻找出物品的一些瑕疵来作为讨价还价的依据。货郎们似乎更喜欢与这些精明难缠的女人们做生意，在讨价还价中开着一些玩笑，最后总是在女人们的集体声讨中收场。

一提的针头线脑了，可是在那个物品极为匮乏的年代，货郎担里的物品曾让我们叹为观止，使小小的心灵充满了期待与向往，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彩与美好。如今我们在琳琅满目的货物中穿行，心里丝毫没有年少时的欣喜与期待，目光变得浑沌，但有时脑海里似乎隐约浮现货郎担的身影，耳边忽又响起嘣咚咚！嘣咚咚！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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