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旺财 偷 瓜

偷 瓜

山西绛县 王天玉

吕旺财是我发小，他身材瘦小，行动敏捷，外号吕猴子。我们都住在村西头，两家离得不远，经常在一起玩耍。上了小学我们又是一个班，每天都一同上下学，我是班长，他总跟在我后面形影不离。

记得是小学二年级放暑假的一天，吃了早饭，母亲让我去割猪草，我就背上草篓子叫上旺财一起去村西地割草去了。由于贪玩，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都还没有割满草篓子。太阳格外地耀眼，我俩像是晒蔫了的庄稼，无精打采地在地边溜达着。旺财看着我干吧的嘴唇，建议去二队地里偷西瓜吃，我胆怯地说不敢去，一是怕被看西瓜的人逮住了告诉老师，多丢人；二是怕偷西瓜这事被父母知道了，父亲会收拾我的，他们常给我说，饿死也不能偷人。

旺财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敢去，但烈日炎炎，饥渴难耐，他还是舔着干裂的嘴唇对我说：“你不去我去，偷回来咱俩吃，要是我被抓住了，你就赶紧跑。”我也很想吃西瓜，就点头同意了。

我们俩悄悄地猫着腰跑到二队西瓜地西边一个堰头底下，轻轻放下草篓子，旺财将汗衫和裤子都脱了，用镰刀在土地里砍了几下，将干裂的黄土松软了些，然后对着那松软的土地撒尿，我不解地这是干什么。他说，需要用泥巴抹到头发上，这样不容易被看西瓜的人发现。说着，他用手将尿和成的泥糊涂抹到头发上，乌黑的头发变成土黄色了。做完这些伪装，他叮嘱我在原地等着。

只见他悄悄地爬上土堰，四下探望了一下，确信周边和西瓜地里没有人后，就快速朝西瓜地里爬去。当他爬上堰头的时候，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了，两手心沁出汗来，上下牙齿相互磕碰，两腿都有些颤抖。正当我心快跳出胸腔的时候，旺财倒着爬回了堰边，手里拖着一个中不溜的西瓜。他转过头让我接西瓜的当口，我看见他浑身是土，胳膊下面被瓜秧划出几道浅浅的红血印。他顾不上擦擦满脸汗水，悄声说了句“我再去弄一个”，说完就又向西瓜地里爬去。

我把西瓜放入旺财的草篓子，壮着胆子爬上土堰，伸出头向西瓜地里望去。瓜园有十几亩，满地都是绿花皮西瓜，大的像人头，小的像拳头，瓜秧被人整理得顺着一个方向伸展，像给女孩梳理的辫子般有序，在西瓜地中央靠南边的地方，有一个三角形两坡小草房，那是看西瓜人休息的地方。草房的前面，有一个用几根椽搭起来的凉亭，凉亭上面搭满了枯黄色的瓜秧。凉亭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桌旁简陋的躺椅上斜靠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的蒲扇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装睡。我急切地用眼睛搜寻着旺财，在我的正前方，有一个像没有尾巴的“大蜥蜴”正慢慢地往前爬行，黄色的皮肤混入黄色的土地，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那是旺财。在佩服旺财聪明的同时，我也为他捏了把汗。大中午天，瓜秧都被晒蔫了，瓜叶像瘫痪了一般低垂着脑袋，只要看瓜人站起来，是肯定能看见旺财的。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旺财再一次倒爬着向我这边退过来，右手拖拉着一个比刚才那个还大的西瓜。旺财回头也看见了我，把西瓜推给我说：“等着，我再去弄几个咱拿回家。”我坚决地说：“快别去了，两个西瓜够咱俩吃了。”他不情愿地溜下土堰，我把西瓜放进草篓用草盖住，催促着旺财穿好衣服，我俩背起篓子快速向一块玉米地赶去。

玉米苗长势不太好，大约有我们半腰高，叶子也耐不过太阳的暴晒，半卷着身子低垂着叶尖拥裹着玉米秆子。我俩满头是汗，快速钻进玉米地中间，我向四周看看没人，放下草篓子，蹲下身子，玉米苗刚好没过头顶，尽管心还在怦怦乱跳，但感觉是安全了。这时才觉得快要渴死了，旺财急切地掏出他篓子的小西瓜，麻利地用镰刀砍开，瓜是半生不熟的，里边的瓜子还是白色的，瓜瓤也白里闪红，这时也顾不上生熟了，他将西瓜砍成不规则的几份，我拿起一块就啃，一股子苦生味。旺财只管低头啃西瓜，西瓜汁掺和着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我看他吃得好有滋味就也大口地啃起来。很快，第一个西瓜就剩下瓜皮了，我赶紧掏出我草篓子的西瓜，还是旺财用镰刀砍开，这个西瓜快熟了，瓜子前半段都成黑色的了，瓜瓤也红中闪白，我拿起一大块就啃，这个比前一个甜。等第二个西瓜也剩下一堆瓜皮，我拽了一片玉米叶子擦手，旺财用几块瓜皮内瓤在头发上来回抹了几遍，头发上的土一部分被抹掉了，另一部分和西瓜汁混合在一起，头发就像涂了发胶一样一绺一绺地贴在头皮上。

回到家的时候，大人们都已经吃过午饭，父亲坐在台阶上抽旱烟，母亲关切地问我怎么回家这么迟。我支吾着说天太热了，地里的草少不好割。父亲一听就知道我撒谎了，他严肃地看着我，我不敢看他威严的眼睛，他说：“说实话，到底干什么了，你的衣服上怎么有西瓜瓤？”天啊，由于吃得太急，不小心把西瓜瓤蹭到衣服前胸上了。我平时就害怕父亲，这时更是惊恐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又问道：“是不是偷生产队的西瓜了？”我不敢再撒谎，就如实交代了偷瓜过程，最后强调说：“是旺财偷的，我没偷。”

父亲听了后，愤怒地从台阶上站起来，拿着旱烟杆就要打我。母亲赶紧把我拉回屋里，父亲在院里吼道：“不要惯着他，犯错不教训，今后他还敢！”我吓得面如土灰，两腿打颤，差点尿裤子，心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2021年2月16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