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追忆

不觉父亲离开已经16年了。

这16年中，他的身影总是不断出现在我脑海中，不能忘记，也不想忘记。

父亲去世时，母亲以为我一定会痛苦流涕，她劝我想哭就大声哭吧，我呜呜咽咽，更多是默默的流泪，再没有别的。葬礼上各种琐事不时地把我从悲痛中拉出，对父亲的去世，还有几分麻木。可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尤其母亲也去世后，我几乎每天都能梦见他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晚上我是在对他们的思念和泪水中入梦的。我的梦大多的场景就是家里的老屋，仿佛那里已经滞留了我的魂魄。

小时候，常常坐在炕头上，听着院子里厚重的大门开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父亲的咳嗽声，父亲的脚步总是匆忙的，虽然常常被母亲责怪他疲沓。

上学时，那时候早上六点左右就得去上早自习。夏天还好，冬天那时周围漆黑一片，家门口有一条幽长狭窄的小巷，即便打着手电筒也让人头皮发紧，很是害怕。那时候父亲常常劳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还要早早起来送我上学。及到了晚自习结束后回家，往往走到村里的大戏台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常常还在大路上就能远远听到父亲的咳嗽声，偶尔还会看到有人走进就叫我的名字。每到这时候，我心里就会觉得安心，快步走进父亲，抢着走在他前面穿过小巷子。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常常在路口等着我，我虽然有时会说不用接我送我，可走在路上还是特别的期待听到父亲的声音。而这个声音陪伴了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大部分时光。如今，想起回家的那条路，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父亲坐在巷子口等我的情形。

我的家是个狭长的四合院，东南角的厕所挨着一块荒废的菜地，还有四合院外院的角门。夜晚上厕所是我最发愁的。那时候偶尔会有村里的的讲一些鬼故事，说某人在路上遇到一个黑桩影子，回来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尽管厕所有围墙，后来还安了电灯，可是我总是担心身后会有个黑影，所以每每夜晚厕所，父亲就会在院子里转悠，父亲的咳嗽声脚步声成为我抵御黑暗和恐惧的最好的武器。

父亲几乎没有高声对我讲过话，总是亲切的叫着我的小名。上初中青春期的叛逆，偶尔会和母亲有争执，有不满，母亲生气就会摔门而去。父亲就好轻轻责备我几句，然后收拾好家里的锅碗瓢盆，再去母亲常去的几个姐妹家把母亲劝回来。父亲从未挑剔过我，总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祥。

我成家后，离开父母，过得并不如意。结婚之初住在一个需要自己烧蜂窝煤做饭自己烧暖气的小院子里。县城里柴火是稀缺的，丈夫有不是个勤快的，父母来看我时，带来很多东西。其中两大袋子就是细碎的劈好柴火。这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

父亲脑梗生病住院，是母亲全程照料，我只在母亲回去拿医保的那天在医院呆了半天，父母体谅我孩子尚小，丈夫又不贴心，在经济上也没有回报他们。现在想来父亲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出院后想在我家里住两天，可最终也只住了两天，把父亲送上车时，他告诉我，母亲在他们住过的那个卧室枕头下塞了五百块钱。子欲养而亲不待，真是人世间莫大的遗憾。在父母去世后我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中，表面上是我婚姻的不幸成为我回报他们的障碍，但又何尝不是因为我的懦弱和自私辜负了他们呢。如今想起父亲，耳边就仿佛想父亲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记得一次参加同事母亲的葬礼，听到有一个人感叹：“人不在了，真的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旁人说他父亲生前十分疼爱他，这一声叹息藏痛苦的思念，藏着生死两茫茫的哀伤，也正是我的心痛。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愧疚父亲其实都看不到了。我一直希望亲人们在天有灵，希望一世的尘缘能在延续，但终归无法弥补，只能遗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