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盼儿而不得

在父母那个年代的农村，没能生养个儿子是非常让人看不起的。

当年，父亲当然也是盼儿子，但是我们很不争气，一连五个降生，都是清一色的女孩，我是最小的一个。

现在想来，我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的，是多大的不情愿。

父母虽盼儿而不得，但对我们姊妹五个的爱，却一点都不少。

那时食不果腹，父母起早贪黑、忙里忙外，除了干生产队的农活，还想着法子做点小生意，尽力给我们争取能吃得饱、穿的暖的生活。

但在村里，不管父母多么努力，就因为家里没个儿子，总是比人矮一头。

被村里男孩欺负

小时候，我自己不敢出家门，只要出去，村里就有几个男孩截住我，拿着树枝或木棒比划着要打我。

如果实在要出去，我就让姐姐陪着。但其实，那群男孩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的，只是没办法，有姐姐作伴总比一个人强。

也有一次例外，我自己出门，去找在田里干活的母亲。刚走到街头就碰到了那几个男孩，他们堵着路不让我往前走，其中一个手里还晃动着木棍。

我吓的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回头跑回家，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感觉木棍就要打在身上了。

“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小姑娘！”这时，从一旁胡同里蹒跚地走出一个小脚老太太，她紧绷着脸，高声呵斥着那几个男孩。再看那些男孩，“呼啦”一下跑的无影无踪。

“孩子，别害怕，我给你拿好吃的。” 小脚老太太走近我，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然后牵着我的手进了胡同。

小脚老太的点心

我以前见过这个小脚老太太，母亲让我称呼她五奶奶。她只有老两口过日子，家里没有孩子，最亲近的就是一个侄子，但不在一起生活。

五奶奶把我领到她家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又从纸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点心。

点心的清香立刻弥漫开来，我的口水一下流了出来。五奶奶让我拿着，我双手抓起来，放进嘴里就吃。

五奶奶慈祥地看着我，等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点心，又牵着我来到街上，四下看看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让我走。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喜欢到五奶奶家里玩。每次去了，五奶奶也特别喜欢我，不仅给我好吃好玩的，还经常留我在她家吃饭。

后来，我长大了。去了外地读书，然后又分配到小城工作，见到五奶奶的机会少之又少。

破旧不堪的老屋

几年过去，农村也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父亲在村里盖起了二层小楼。说来也巧，透过二层小楼的窗户，正好能看到五奶奶的家。

五奶奶依然住着那几间房屋，与周围人家的房屋相比，尤其显得破旧不堪。看着这老屋，我更加理解了当年的五奶奶。

父母没能生养儿子，尚且被村里人看不起；五奶奶一直没生孩子，那岂不是更让人看不起？！

母亲知道我记挂五奶奶，就时常去五奶奶家做点什么，减少一些他们老两口的生活不便。

我每次回娘家，也总爱透过二楼的窗户，眺望五奶奶住的老屋，感受一下她当年那张慈祥的脸。

几年后，听母亲说，五奶奶的老伴去世了；再几年后，又听母亲说，五奶奶也去世了。

老屋风雪中倒塌

那年冬天，我又一次回娘家，赶上夜晚狂风大作，下起了大雪。

一早起来，我本能地透过窗户眺望五奶奶的老屋，却吃惊地发现，老屋塌了！废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显得更加破败和孤寂。

“幸好，五奶奶没在里面，要不就被……”我不自觉地冲口而出。

“不会，老屋是有灵性的。”母亲语气里透着哀伤，“如果你五奶奶还住在里面，这老屋就不会塌。”

老屋真的有灵性吗？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五奶奶一直住在里面，这老屋就不会塌。但现在五奶奶走了，老屋的灵性也跟着去了，才会在这风雪夜中倒塌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