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随秋深去

那棵枫树还是那么骄傲的站在路边，周围都是稻田，显得有些孤单，一年四季独自抵挡着风吹雨打，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丝怜惜。对于惜土如金的农民来说，这么多年，能让它遮着土地，遮着秧苗，没有砍伐掉它，也着实的为它感觉到骄傲了。也许在这一片田地间，因为它是唯一的一棵为行人和农民们遮阳休息的一棵树吧！

每到快播种的时候，父亲总会说：“树发芽了，该播种了。”于是，春耕就是在它的吐绿中开始了。

每年春季和秋季学校放假，我都会随父亲下地干农活，每次都会在那棵树下吃午饭，泛着油墨般的黑土地上，它总是第一个抽枝散叶的，在泥土的芬芳中摇动着春天。

每当休息时，站在那棵枫树下，在泥土的芬芳中，看着泛着油光的黑土地，心沉静了，望着在稻池边洗手的父亲心里也变得踏实了。秧苗一天天粗壮起来，那棵枫树也一天天的繁茂了。

秋天，它就像一支火炬在金黄的麦田中央燃烧着，叶子红得通透，红得纯粹，红得让人担心，担心风吹过来，担心它越来越纤弱的双手抓不住树枝，落了下来。就在你的担心中，红叶往往还是在一夜之间被秋风带走，留下光秃秃的树干裸露在风霜中。

每年春秋在忙我也要抽出两天回家，陪父亲干农活，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我三十七岁那年，大家心里都知道我也干不了多少，只是陪父亲说说话，愿意看着父亲播种时，连皱纹里都带着笑的脸，愿意看着父亲丰收时满眼的骄傲。

我三十八岁那年春天，父亲刚刚育完了秧苗，就中风瘫痪在床，再也下不了田了。我把他接到了城里，他还心心念着他那几亩稻田，节令到时，逼着我回到了乡下，把秧苗找人帮忙插到了田里，雇人照看着那几亩稻田，那年秋天收割时，我录下了视频带了回去，当然，视频里还有那棵枫树，红透了的枫叶在秋风中舞蹈着，拍视频的时候，还在担心着，祈祷着风停止，红叶不要飘落下来。可还是有几片叶子被秋风卷了下来，飘落在稻田里。稻田里没有了父亲的身影，我的心慌了，像枫叶一样在风中飞舞着，没有了方向。不知为什么？感觉今年的枫叶特别红，红得刺痛了我的双眼，泪流满面。

父亲那年冬天离开了我，三年中我也没有回老家，不敢看老屋，不敢看那片稻田，不敢看那棵枫树。当堂姐打电话让我回家处理祖产时，我才被迫无奈回了趟老家。

秋风瑟瑟，树叶飞舞，又是一个深秋。事情处理完了，我特意去看了那片稻田，那棵枫树，稻谷归仓了，那片稻田寂寞的躺在那里，那棵枫树光秃秃的站着，在瑟瑟的秋风中颤抖着。红叶被秋风卷走了，最终它们还是要溶于这片土地。秋去冬来，春天也不会再遥远了，它还有枝繁叶茂、红叶绽放的时刻。而父亲却走完了他所有的春天。人生的旅途没有回程的轨道，认真地走好剩下的旅途吧！明知秋深去，无力挽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