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回忆

我仿佛从永夜中醒来,在白泉村一间大约二十平小瓦房内的土炕上,伴随着一声声哭泣,懵懵无知来到了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在爸爸妈妈的细心照料下,随着时间慢慢成长也开始逐渐记事。

记得小时候,最爱黏的就是爷爷,村里的与他同辈分或者年长都喊他老刘或者忠心,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蔼然可亲,善良朴实别人有求必应,有事必帮的人,乡里乡外的人都十分敬重他,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错,都不会发火迁怒于我埋怨我的人,爷爷的右眼有旧疾,因为小时候一次意外,导致右眼永远失明,他经常带着一副圆框的棕色石头镜,虽然一只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却对音乐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与痴迷,听爷爷讲在中学那会特别爱吹笛子,有一回路过一个村庄,村里正在办红白喜事,他站村头通过声音传播就可以把音律记下,回到家中便能谱写出来,从那之后就特别痴迷唢呐,在屋里吹怕吵到家人,就去村西头水渠边吹,这一吹就是大半辈子,直到后来老了再也吹不动了。

从我记事开始他可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唢呐匠,附近村庄凡遇大事,唢呐匠在那会可是占主位,主娘家毕恭毕敬把烟酒茶供着,还得行躬身礼。那会交通设施并不完善,没有现在的水泥路、柏油路,他每次出去给人过事都是骑着自行车,道路崎岖颠簸,每次都是艰难的行驶着,有时候五点就得起来摸着夜色赶路,只怕误了别家的大事。

春去秋来,时间慢慢推移到了2003年,具体哪一天我忘了,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对于时间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当时屋里的磨面机还在哒哒作响,正给邻里人磨着面呢,随着一声炮仗响,外边开来了一辆红色夏利,和三四辆绿皮三轮车,三轮车拉着嫁妆,上头搭着竹条,这一天正是我二爸结婚的大喜日子,门口吹着唢呐,拍着铜钹,平凡而喜庆,你家拿锅,他家拿笼,你家拿板凳桌子,他家拿彩条布扎帐篷,就怕耽误事怕你缺这个少那个,怕喜事过得不圆满,当时的人们都比较穷,大家都都想尽心尽力帮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我记得爷爷被人戏耍,脸上被人用毛笔画的,锅底黑涂的,头上带着酒盒子裁剪的帽子,两边还吊两块红萝卜,五岁的我哪里经历过这些呀,看到后十分恐惧,把我吓得转头就哭,随着迎亲仪式结束,他急忙把脸上的污垢洗掉跑过来哄我,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那么多奢华,讲究,可谓是一家有喜事全村老少都热闹,人们虽然一家比一家穷,却也不会谁笑话谁,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美好,那股热闹劲儿那种纯朴是现在的物质时代可望而不可及的。

时间的车轮总是那么无声无息,转眼间就到了去学堂的年龄,在那个教育不算完整的时代没有现在的幼儿园托管所,爷爷每次都是骑着大梁自行车(俗称二八大杠),我坐在前梁上,送我去相距我们村三里外的一所学前班,我当时可是村里有名的淘气鬼(白皮)。爷爷每次送我上学,我调皮捣蛋的从前梁上窜下去,脚下边跑着嘴里边骂着“忠心,忠心,要去你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念书”,骂着就钻进了旁边的小野地里,爷爷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无理取闹,只是无奈地看了又看,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唉,这乃球滴,咋这么不听话”,慢慢地把自行车撑住,超我的方向走来,慢慢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光光,你要去好好认字,不然将来长大是个文盲,让人笑话,你好好去书房,回来了爷给你到大队里买你最爱吃的公鸡下蛋”,就这样把我才乖乖哄着送进去,用我们的土话把学堂叫做(笼笼、书房)。在我片断式的残缺记忆中,笨的不会拿筷子老是把饭吃不到嘴里,只能拳握着筷子往嘴里扒拉,教会我拿筷子的是我的学前班老师,直到现在依然是那种独有的拿法,她名字叫做慧草,一几年那会儿因身患恶疾人已经不在了,虽然已过数年,现在隐隐约约还能回忆起她的样子。(记忆中能够深刻存在过的人,一定是教会了你什么东西,然后没有告别的悄悄离去)

记得在我没出生以前,爷爷家就有一台磨面机子,这台机器似乎比我姐年龄都大,方圆的人把麦仁洗干净到第二天都会拉着架子车前来磨面,我当时光喜欢围在跟前捣蛋,不是要往人家面里边尿就是撒土,村里人说“这怂娃咋这么匪,老刘,赶紧把这捣怂拉到你跟前,不然这一袋面全叫这怂糟蹋了”,天色只要蒙蒙亮一开门,磨面的人就如往常一样排着队,不忙了到下午五六点钟,要是人多有时候甚至得忙到十点多,中午爷爷忙得几乎顾不得吃饭,饭菜在锅里是热了凉,凉了热,等人已经走完才关掉机子,爷爷忙碌一天疲惫不堪的坐在土炕上靠着墙,抽着卷烟听着声音机,我躺在他怀里,直到困意来临悄然睡去,等我睡踏实以后,他才拉掉电灯,小心翼翼地把我头放在他的胳膊上,生怕发出声响把我吵醒,这一枕枕了有将近十年。

一晃不知过了几个冬夏,自己依旧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捣怂,直到门口有一天来了一辆面包车招生,一了解是所私立封闭式学校,位于巍峨耸立的华山索道口对面,学校有完整的教育体系,设施完整,宿舍还设有专门保障学生生活的保育老师,当天下午坐着面包车和妈妈去学校实地考查了一遍,爸妈一商量就选择让我去就读,在即将去的前一天妈妈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那晚那个高兴呀,无与伦比的激动,大晚上愣是睡不着觉,第二天就跟着大人匆匆忙忙赶去报名了,等把一切手续办完,安排妥当给老师说明情况之后,因为爸妈要赶回镇上的末班车,也就匆忙的离开了,随着零几年那会务工浪潮,为了全家生计,爸妈都去了西安打工,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学校规定18号为探望日,每次快到的前一个礼拜,我都会排队用学校电话室的座机给家里打电话,盼望着让爷爷来看我,我在电话这头饮泣吞声,他在那头泫然欲泣,到了来看我那一天,每次来手里提的白色编织篮总是装得满满的,生怕我不够吃,里边装的都是集市上最新鲜的各种水果,自己却怎么也不舍得吃。离学校最近的最热闹的就是华山脚下的玉泉院,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儿,每次都要拉着他去,可时间总是那样的仓促短暂,下午爷爷要走了,我抱着腿痛哭流涕缠着不肯撒手,老师只好把我哄去上课,然后悄无声息地将爷爷支走,等到下课了跑去找时,空荡荡的房间早已经没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操场,就这样被老师换着方式骗了好几年。在后来的那些年里,每一次他都如期而至,对我从未缺席。

记得我们学校有一次下午组织各年级去大食堂观影,荧幕里放的老片子《暖春》”一人默默地坐在后排没人打扰的角落里,在影片观看到一半的时候,脑子一幕幕一过往全是自己和爷爷在一起生活的场景,在那一刻仿佛自己就像主人公小花一样,小花爷爷对小花的疼爱与亲近,无暇间和我产生着深深的共鸣,不一会儿就已经泪流满面,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开声嚎啕大哭,直到影片结束在老师的慰籍下,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在家里是让人看见就咬牙切齿的小恶魔,在学校里是让人心生怜悯的鼻涕虫。想爷爷了就去学校的电话室打电话,只要接通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话到一半就嘴角哽咽,因为要课间时间短暂的缘故,只能不舍的离开。

时光匆匆流逝,眨眼间十年过去了,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懵懵无知的少年,在后来步入社会工作以后,与爷爷见面的机会少了,只有逢年过节放假才能踏上回家的路,,我知道家里边有个让我牵挂的人,在思念我盼望着我,那种耿耿于怀的感觉太熟悉不过了,我就像小时候爷爷来学校看我一样,只要腾出时间,每一次我都会如期而归,日落前快要抵达村口时,大老远我就看见他那枯瘦的身影,在距离村子五十米的村口徘徊守候,我就赶紧往过跑,到了爷爷跟前,他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神情祥和地说“!光光这乃球滴回来了,跟爷回,饭给你在锅里留着”回到家中狼吞虎咽的吃着粗茶淡饭,泪珠却不听话在眼眶里打转,每一次回家都把自己在外的精彩经历和喜悦的分享给他听。直到后来有一次当我看到他走路步履蹒跚,还有那辆二八大杠再也没进入我的视线时,我才傻傻的意识到,爷爷老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样,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最遗憾的是有时候还未来得及一场告别,有的人就已经悄然离去,留下的只是满载的回忆,唯一可笑的就是把变量的事物当成了永恒,当回过头走到原来的同一地点,所有事物早已物是人非,悔恨自己当初不够珍惜,曾经反感最不喜欢听的唢呐曲子,到如今想听却再也听不见了,那个在村口盼孙归的背影再也不见了,那个无话不说的人再也找不见了。

每当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万千,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如同过电影,就好像与那个心底万般思念的人,来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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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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